倒不是着急没衣服穿,而是万一今夜祝傥也回来了,该怎么解释自己出门时穿了一套,一会儿又穿的另外一套?
现下又没甚么术法,想快点弄干它的法子都没有……
祝傥只默不作声的继续隐着身看他这副慌乱的模样,看了会儿竟觉得憋屈,尔后默默退回了门外,显现出了身形,只将头抵着身后凉砖,寂静的发愣。
直在外头站至浑身都跟冻住了一般,若不是听闻屋内忽响的那声异动,祝傥觉得他大抵是会在门边站一夜的——他不想让他难办,多给他点时间,兴许,兴许他能想到甚么搪塞自己的由头来呢?再说了……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他?说清这一切,还是不说?
心里头没想明白,身子却早如箭一般冲进去,主要还是怕他出了甚么事,就见到他现今身上裹得是一件淡紫的袍子,像是以前他在宸清殿曾随意穿着的便服一般,不过人却是在地上的。
季清流也吓了一大跳,心说这人又不是鬼,咋进来也没声呢,连那大门他都没听见有被推开的动静。
祝傥却来不及管这么多,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了,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见季清流单脚往后跳着离自己远了,还不停的倒抽了几口气。
祝傥着急,又想上前去拉他,就见他还没系好的衣袍微散,因了刚才的动作更是将大半身子裸.露在外,肤上争先恐后的冒了些鸡皮疙瘩,再明显不过——定是被自己身寒气所激……
季清流也正郁闷,心说难得暖和了点,得他刚才那么一捞,差点觉得自己不是从热水里爬出来的,是从城外那寒潭水里头爬上来的。
祝傥也气,气自己如此莽撞,赶忙燃了几味仙火烘着自己,试图压下刚才在外边站太久而携裹进来的寒气。
季清流看着那火苗就想起那夜迷蒙中曾把它压在腰侧时那股子痛劲,脸色更是难看,却见祝傥脸色比他还要白、口气比他还要慌,忙摆了手,「你放心,我不带着它过去。」
你不过来正好!
微垂下头,顺带暗自白了他一眼,季清流将衣袍随手在腰间系紧了,就着急自己左脚上的伤势。
这天气太凉了,他刚洗完出来又口渴,着急喝水,这也不是以往还在他宸清殿里头,有临渊能给他端茶递水的,便着急自己过来倒着喝,因为太心急,还怕穿好鞋子倒是上床再拖鞋太过麻烦,就赤着脚走了几步,估计走的急,脚踝又□□在外,绷的紧,这天寒地冻的,屋里头也冷,一下子给冻的乍裂开了一条血口子。
这血口子太细了,顺着脚踝裂开了那么细细的一条,季清流一开始都没察觉到,就是刚才想往床上爬,一只脚刚踩上床沿儿时,因了动作那脚踝处皮肤一拉扯,忽察觉到了——越是细小的口子越疼,钻心猛的来了那么一下,疼的他一个恍惚便没站住脚,就跌下去了。
刚跌呢,祝傥就进来了。
季清流还心下诧异,心说能不能不要再来的这么及时了,这种出糗的时候就别让他再看到了好么,以前在天庭被他奚落的时候还少么?
每每念及此又不由得再附带在心里头将天帝也骂上一遭——你宁愿启用祝傥这一介凡夫俗子,也不肯听听我这帝君的话,你真是瞎了眼。
瞎了你的狗眼!
正当心里头烦闷着,左腿却忽被人一抬,季清流本身刚坐上床也没甚么防备,差点直接被扯躺了。一边在生着暗气,一边又想收腿,他无奈,「道长又怎么了?」
大半夜的卷了半身风雪回来还能如此急色,祝傥啊祝傥,我简直都不知道该夸你甚么好。
自以为他又是想那甚么了,才要拉扯自己,却见他不过是更敏锐的察觉到了脚腕上的伤,正当季清流拿不定他盯着自己脚腕上那伤想干嘛呢,就见他忽然将嘴凑了过去,张口便是一含,湿热的舌尖自伤痕上慢舐而过,痛自然痛,痛的季清流收脚不能收腿不便,就只好扭曲了身子,手也不由自主抓紧了身下被单,也不知痛的抑或其他怎样,浑身捎带那发丝都轻颤起来。
「还疼吗?」
祝傥舔了一遍,唇刚离他脚踝,便见他身子又是一缩。
没了那暖湿温热的触感所罩,寒气一侵,更是发凉,可……可却似乎好像是不疼了。
「我不像你那么歹毒,我的口舌里有治愈之效,为仙途行仙道,做的都该是慈悲事。」
季清流嘴角又忍不住一抽。
大晚上的,地点在床上,你拉扯着我,却忽然一本正经的跟我论起道来了,你配吗。
想归想,面上却不能说,於是他只好笑意盈盈道,「那真是多谢道长了。」
「不客气。」他冷静的回,缓放下了他的腿,却没舍得离开,只在他腿骨上又慢慢摸索起来。
季清流叫他摸的浑身都发毛,莫名觉得这祝傥好像又比前几夜更温柔了些似的,挺不习惯他这副模样,忙一抻身子一卷被褥,动作麻溜的一展一拉扯,盖好了自己,且在里头咕蛹着压好了边边角角,准备睡了。
祝傥失笑,「我盖甚么?」
你爱盖甚么盖甚么!
「道长,我刚才沐浴前拾掇衣服,找出另一床更厚实暖和的被子来,放在床尾了,您要睡时……」
您要睡时用那床吧,这话还没说完,就见祝傥一拉扯那床被子,直接大展开了在空中一抻,尔后接着就罩着了他俩。
屋内灯烛未灭,却得了他这大床被子一罩暗了下来,季清流正疑惑他这是想干甚么呢,就觉得似乎耳垂微一湿润,他冰凉的唇好像还带着屋外的冷寒,轻点了那么一下,飞速入耳了一句悄悄话。
季清流刚才叫他吓住了,注意力也全被他啄耳那下给惊的连肩膀都不由自主耸了起来,惶惶间自然是没听清他十分小声的那句话是甚么,原本是背对他的,这下不由得略回了身,想问清楚——主要是还怕他起了色意,今晚让他得个好眠吧,他真心被折腾的已经快疯了。
更重要的是,没甚么利器在手,想杀他也是徒劳。
「道长刚才可是说了甚么不曾?」
「你没听见?」被子里发声都闷闷的,可好似得了这暖被一笼,平白无故的又给祝傥那音色添了几分柔沉,季清流心下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刚才说——」祝傥又凑到他耳边,嘴唇触着他的耳廓,一字一句道,「幽季,我喜欢你。」
惊天霹雳。
季清流一瞬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