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傥又在耳边絮絮叨叨了很多往昔旧景,季清流没心情听,便在心里头想他自己的事,想着想着忽察觉自己右手又被他拉了起来,烦他这人烦的要命,自然忙不迭收手,却没想到被他按住了,不让把手收回去。
一拉一扯间便差点抻到筋骨,疼的不由得一畏肩,眉头也都就蹙了起来,额前微有冷汗隐现。
祝傥见他这样自是不敢再使气力了,虽然仍旧没放手,却卸了力道,也更加轻声道,「我当初还跟着南烽那时候,有次去你宸清殿,瞧见过你拿茶壶的姿势,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可你今下午醒来提茶壶时却不是那般了……习惯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可改的,我当时还疑心,现下只怕是……」
「伤着了。」季清流声色淡淡,「浊灭池抽骨扒皮一遭,滚下来捡个活头,那也不是个完整的身子。」
祝傥心下发涩,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又轻道了句,「抱歉。」
季清流冷笑了一声,却不发话。
心下却忍不住奇道,他怎么连这点也能观察到,再细思下去又觉得不自在,只抬了左手,将他脸推开。
祝傥只一味的握着他右手,不肯将脸移开,自然也愿不松手。
单只手也没得甚么气力,季清流见一时半会儿推不开他,索性也不去推了,由得他那么趴在自己身旁。
趴着个人也是趴着,趴条狗也是趴着,那自己就四大皆空,只当他不是人便好了。
可纵使当他是条狗,这条狗还一直不停的说说说,说的还都是自己当初法力还在时候的事,想着便不由得心烦,心烦便忍不住躁,再按捺不住心头火一寸,更是同他在一起就能想起先前几天发生的种种荒唐事,这便是火上浇油烦上加烦了,不由得吼了句,「你闭嘴行不行!」
祝傥叫他骂的有火气没脾气,只好恶声恶气道,「你就仗着我现在舍不得再弄哭你。」
语毕便张口咬上他耳垂,狠抿了一口。
季清流的火气多半也都是一瞬,骂完了自己心里头也怕,毕竟现在自己才是受制于人的那个,这道理他懂,可,可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但见着祝傥好似就是为了证明他所谓的『真心』一般,不怎么动自己了,於是心下又捡着微渺希望——他不折腾自己,自己就有精力和时间去思索这前后路,那么再该怎么杀他好呢?他都该有防备了。
想着便不由得侧了眼去瞄他,一眼见他正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季清流被他盯得发慌,便扭回了头去。
颈侧优美的弧度因了他略扭的姿势而美的更加诱人,祝傥看得见摸的着就是暂时上不了,因此幽幽的叹了口气,更是用力抱紧了他,「你说我怎么一遇见你我就沉不住气了呢,你说我将你认出来做甚么,不然还能多上你几次。不过……不过过几天也总归是有时间的,毕竟咱们现下谁都跑不了了。」
季清流见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得问他,「甚么?」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祝傥语调惊诧,「阵眼不是你拔.出来的么?」
「你究竟在说甚么?」
「噢……忘了你现今没了法力,原来真是无心之举?我还当你真那么想杀我呢……」祝傥见他彻彻底底扭了头回来,还一脸好奇的神色,眼瞳里只有一个自己,没有别人,因此一时看的恍惚心神,心下欢喜的紧,只这么一味的盯着他瞧,连话也忘了答。
季清流现下倒是回过味儿来,估计这人就是想骗自己回头,於是便准备又扭回去。
祝傥忙拦住,「还记得城门口有个摆了桃核阵的老道么?」
「那也是个道士?」
「他不是个道士,他是个傀儡人。」
「傀儡人?」
「妖道擅操控的一种,我那天尾随着你,一开始也没瞧出不妥来,直到看你不知选中了个甚么的时候,隐约便见不远处好似有个人形的东西闪了过去,不过他也没瞧见我。我当时有心凑近你,看了一眼那桃核,才发现摆的是一个很隐晦的阵势。」
说到这儿祝傥又自嘲一笑,「真是,那时候看你要小布袋装着,我怎么没想出来你是鬼魂之体,不敢触那桃核……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继续。」季清流眼中疑惑之色渐升,柔色烛火一照,映在祝傥眼里,莫名便瞧得他心神荡漾。
又想着,多美好啊……
他一直想这么同他侧卧安眠,絮叨些情话。
眼下再提这些多煞风景,再说了,区区一妖道而已,他祝傥从不放进眼里。以为起了个『天罗地网』他便怕了吗?
为了能制住北烛帝君,他祝傥可真不是个摆设而已,如今的法力……早已今夕不可同往日而语。
但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在于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