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涉猎广泛,集各家之长于己用,我大清方蒸蒸日上。殿下肩负未来之重,文才渊博,也需武略通学,无强兵捍卫国土,何以治世富国?”
话完,海青终于看了眼皇帝,才发现皇帝正瞪大双眼瞅着自己。这一串为太子说话的劲头,皇帝几乎以为索额图已经把海青收买了,谁让索额图拉拢人的本事一浪一浪的,前涌后翻。
其实,海青是想到古北口时太子嗓子虽然不适,但还是认真检查火炮,并且早有先见之明提出建火器营。这起码说明,太子是上了心的,真正督建起来,只会更用心。如果皇长子只是临时上阵,他是不看好的。
皇帝抬起茶盏,抿过一口,茶水润过唇舌的干燥,也渐渐熄灭多疑的火焰。一双无形的手好似把胤礽慢慢牵到眼前,与早已站立的胤禔比肩,皇帝反问自己:“海青说得是,为何不曾考虑胤礽呢?”
站起身,皇帝踱步一个来回,站定海青面前,脑中蹦出主意,“就在南苑选一处位置,让太子与大阿哥比试一番,谁赢,谁来负责督建火器营,就这么办。”
******
自大清入关后,京城南苑一直是春猎秋狩的皇家苑囿。苑内泉源众多,再加上地势低洼,河水、雨水、泉水交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水源充沛,自然草木繁茂,兽鹿聚集,每回狩猎都是收获颇丰。再者,较之别的苑囿,南苑占地最广,遂成为清帝阅军、练兵的重要场所。
为给胤禔与胤礽挑一处适宜的竞技场所,皇帝带着海青、鄂齐尔郡王转悠了一天。最终,皇帝选中一座树木浓密的小山,其山脚半面环湖,半面连接草场。
正式竞技的这一天,天公不作美,阴沉个脸,仿佛一不顺心就能撒点秋雨,泼些凉意。
最适宜观赛的平地搭建起半开放式的毡帐,皇帝端坐御座,两边依次赐座部分王公大臣,随行皇子们站立边上,而胤礽、胤禔面向皇帝站立正中,等待父皇一声令下。
别看皇帝早就提前布置,但胤礽与胤禔却是头天晚上方被告知两人有一场竞赛,而到了比赛前一个时辰,才知晓比赛的具体规则。
两人各配备二十名步兵,可穿盔甲,不配备武器,只提供半人高护身盾牌。两人带上士兵,走陆路或游水路到达山脚,然后上山,谁举起山头那面高高飘扬的明黄色龙旗,谁就为胜者。
不过,山上埋伏有四十名伪装敌方,皆为鸟枪擅长者,可向靠近者发射无法穿破盔甲的训练用弹,中弹者盔甲沾染赤色,须停止前进退出比赛。但若攻山的士兵冲上山,碰触到鸟枪伏兵,伏兵交出鸟枪,束手就擒。
兄弟俩得令退出毡帐,胤禔对于胜利,志在必得。可如此你拼我抢为的是哪般,他却是一头雾水,因为父皇非要等到比出结果才公布。
知道父皇已经看过自己对火器营的规划,胤礽也大概猜出了赢者的奖赏为何物。可他真没想到,却是要通过一场斗智斗勇方能如愿。这一刻,他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准备时间有限,胤禔并未四处观察地形,直接放弃水路。胤禔把士兵分成两队,十人一队,左前右后保持间距同时出发,一人挨着一人,慢慢移动,手里的盾牌相互连成一片,把人团团包住。如此即便进入鸟枪射击范围,基本都是打在盾牌上,大家暂且安然无恙。
通往山脚的陆路多为草地,稀疏散布半人多高的灌木植物,但与陆地接壤的水岸却是高过人头的茂密芦苇,胤礽出发的地点就选择在此。
留出五名水性最好的士兵,余下兵士分三组,臂力强健者持双盾。三组士兵相互照应以盾掩护,缓慢沿芦苇岸边的陆地前进。而胤礽率五名士兵舍盔甲,下凉水,在芦苇丛的掩护下,游水过去。
当持盾士兵行至距离山脚大概七十米开外,全部蹲下,身前盾牌竖直并立一排放置,三名士兵留下来回不同位置探头探脑,其余士兵伏地挨个爬入芦苇丛,穿行至前沿,埋伏待命。之所以胤礽一再叮嘱七十米的距离,因为那正是现下鸟枪的射程范围。
这边胤禔的两队人马进入射程后,只听得盾牌接连响起丁玲哐当的敲击声。所幸,大家的盾牌排得密不透风,虽脚程较慢,但依然前进。
眼看着胤禔的队伍一前一后就要接近山脚,注意力完全放在防范鸟枪的前一队士兵猝不及防脚下的绳索拦截,顿时好几人仰翻在地,盾牌扔到一旁。趁着混乱的一瞬间,鸟枪手瞄准射击,当下五六人中弹,停步离场。
很快,长条圆木一根接一根朝着胤禔的队伍滚过来。不得已,胤禔下令各自为战,避开圆木直径上山,先行俘获鸟枪,然后奔向山顶。
与此同时,瞄准太子部下那一排盾牌的鸟枪手两眼都已盯到发酸,那边枪声、喊叫声接连,这边太子一干人等却在接近射程处停下一动不动。若不是时不时能见到有人冒头窥视,真以为盾牌之后空空如也。
胤禔的队伍虽被障碍冲散,但他与部分士兵还是陆陆续续冲上了山。消息传到御帐,据报皇长子手里已夺到鸟枪。皇帝听后,站起,连声说好。
太子的情况也报了上来,二十面盾牌停在距山脚七十米开外止步不前,寂静无声。顿时,在场人等噤声不语,皇帝坐下来,面上的镇定变得有些勉强,心里一阵叹息:太子终究是没上过战场,不会是没主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