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有意思,嫤瑜的预产期与大福晋相差无几,且二位肚里的宝宝就跟约好了似得,越是到最后关键时刻,越是沉住气蜷缩懒动,害得两位母亲忧心忡忡。
胤禔奉命随父皇出塞,临行前,进宫嘱托母妃,多照应大福晋。用不上胤禔特意交代,本就觉流年不顺的惠妃如今的心思唯有放到儿媳妇身上,就盼着皇长孙落到自己怀里,好为胤禔扳回一局。
离预产期还有数日,惠妃就已经向太医问询催产药的事了。太医言明,大福晋身体弱,这一路下来,无时无刻不小心谨慎方熬到今天。最好顺其自然,否则母子都不好。
为了孩子的健康,大福晋这边不敢硬来,惠妃就只得派人盯紧撷芳殿,希望见缝插针阻止嫤瑜在大福晋之前生产。
见缝插针,设想得挺好,可实际上,撷芳殿就跟个铁桶一样,你倒是用针插插看,找得着缝吗?这下,由不得惠妃冒出一身冷汗,想起德妃之前在畅春园画舫上提及的有关太子的话。
细细回想这些年的太子,年起轻轻的,就以一副无可挑剔的面目应对各种事务,兵来将迎,水来土堰。不止如此,心思竟能细腻到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以往惠妃在后宫做的手脚,这回想用在撷芳殿,竟然无从下手。
首先就撷芳殿那位太子亲自指派的管事嬷嬷,凡是嫤瑜孕期送往撷芳殿的东西,全部由她经手,稍显可疑的,嫤瑜压根儿就碰不上。这位服侍过赫舍里皇后又照顾过太子的老嬷嬷,可没少见后宫女人们暗中倾轧的手段,昼警夕惕,真个是把自己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其实后宫女人们争来争去,无非就是争皇帝的宠,求皇帝的种。暗中挑唆,然后坐山观虎斗,待两败俱伤,自己出场收拾残局,既得利又赢得名声,这向来是惠妃的老伎俩,屡试不爽。
可撷芳殿就供着太子妃一位,没争宠的女人哪来的争斗,挑唆谁去?连自己亲儿子的后宅都没能塞进女人,更何况太子后院?再者说,自己也没这个资格。唯一能开口的就是皇帝与皇太后,后宫妃子们是不能提的。不说别的,就自己一庶母,跳出来掺和太子的私生活,你确定,皇帝头一个反应是夸你善解人意?只怕,一上来就怀疑你,早早寻机会往太子身边塞亲信,筹谋将来。这是皇帝的禁忌,但凡有点头脑的妃子,都不会在皇帝面前表达这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关心。
再来就是嫤瑜自己,非常的乖巧,也非常的低调,日常的行动基本就是宁寿宫请安,其余时间都呆在撷芳殿。听说太子在监造撷芳殿时,颇费了些心思,谐俪园的亭台楼阁,处处美景,春夏秋冬,都有让人流连忘返的去处,也难怪嫤瑜的活动场所不算单调。
而且,嫤瑜出行时,左右是打小随侍的丫头,前后护卫的太监、侍卫都是毓庆宫安排。毓庆宫自成体系,这是皇帝允许的,旁人根本无从插手。
绞尽脑汁,却难以作为,惠妃只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收买太医院的医官以及药房的太监,只要撷芳殿一有动静,随时向她汇报。
嫤瑜破水开始阵痛后,太医院的负责医官立刻就赶到了撷芳殿,而惠妃也同时得到了消息。大福晋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惠妃却毫不犹豫命太医开具催产药。这次,太医没有再坚持,催产药很快就熬出,送到了大福晋跟前。
负责嫤瑜与大福晋的太医都是太医院里名列前茅的杏林高手,鉴于两位女主子的情形类似,两位太医也私下交流,达成共识。一旦超过预产期,催产药就一定要用,不能耽搁,必须生产。
到了这时候,惠妃还是对大福晋抱有强烈的希望。她是过来人,自是清楚初产妇与经产妇的区别。大福晋都已生育过四个女儿,一旦开始阵痛到孩子出生,比起头次生育的嫤瑜,所需的时间至少能提前两个时辰。
正当惠妃精打细算志得气骄之时,其守在胤禔府上的随侍宫女采芹传回消息,大福晋喝下催产药都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反应。惠妃惊错,再无法端庄持重地留在延禧宫等待,一面传话给太医开具更强烈的催产药,一面吩咐准备,她要去往胤禔府上。
即便惠妃掌管后宫事务,可就这样不请示皇太后私自出宫,已然违犯宫规。然而这时的惠妃,哪里还顾得上严守了多年的规矩。不把那顽固不出的小宝宝早早催出来,惠妃如何能善罢甘休?
偏偏不巧,撷芳殿这边进入紧张状态时,胤礽不在宫里。
因被噶尔丹拘扣的回回国王阿卜都里什特与其子在噶尔丹败逃后,脱身前来归降。父子俩困厄狼狈,胤礽把他们暂时安置在南苑。与几位重臣商议后,胤礽亲往南苑接见他们,并赐银币。
父子俩感激胤礽的宽厚,当即签下文书保证,从此附属清廷,待他们回去重整家园后,按岁朝贡,永久修好。胤礽命索额图、马齐及一等侍卫马武送他们至芦沟桥,并遣候补主事杨国琳驰驿护送他们回国。
夕阳西下,胤礽方收到撷芳殿的消息,此时,嫤瑜已经被疼痛折磨了四个多时辰。胤礽快马加鞭,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立刻就长出一双翅膀,飞回撷芳殿。
紧赶慢赶,回到宫里,已入戌时。胤礽一路就没下马,急促的马蹄声打破禁籞的宁静,直抵毓庆宫门前。跳下马,程圆迎上来,胤礽气喘吁吁问去:“太子妃怎么样了?”
没等程圆回答,胤礽已准备拔腿往撷芳殿方向跑去。突然,身后传来胤禛的喊声,拦住胤礽的步伐。
“太子哥哥,我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