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海东行省上下,虽然人才济济。但是要论治世的干才,却实在不多,也不过只有洪、姚两位先生,以及诸位罢了。我刚才同傅将军讲,人才就好比明珠。我海东的明珠,委实太少。每念及此事,难免烦忧。”
杨行健开解说道:“此事有何烦忧?主公宽仁爱人,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天下高明之士,自然会络绎来投。”
“话虽如此说,我海东不比江南,人才本就少。尤其辽东苦寒之地,更是向来文风不盛。今虽得山东,是为圣人桑梓,但是我海东所有的地方,又不过只是齐鲁的四分。纵我望眼欲穿,怕也是难得贤才!”
杨行健道:“主公爱才,人所共知。眼下的形势,……。”
邓舍拈着杯子,突然又把杨行健的话打断,说道:“洪先生。”杨行健愕然,住口不说。洪继勋应道:“臣在。”邓舍说道:“早在平壤的时候,没来益都之前,我就多次曾经听你提及,说起你有一个族弟?”
“是。”
“名叫洪继荫?”
“是。”
“很有才干?”
“……。”
“还有一个叫李兰的门客。我记得,在取下南高丽之后,你有过推荐他出任汉阳府的知府?当时因南高丽才得未久,地方上需有重将屯驻,故此我没答允。可对么?”
“是。”
汉阳府原为高丽的陪都之一,是南高丽最大的一个府县。要论其繁华的程度,比平壤还要更甚。地位非常重要。当时,文华国与赵过才得南高丽不久,洪继勋就推荐李兰出任此职。邓舍以“地方上需重将屯驻”的原因给以婉拒。当然了,他之所以拒绝,实际上是为了抑制洪继勋势力的发展。其实,直到如今为止,洪继勋在南韩也还是丝毫插不进手的。
不过出于种种的考虑,邓舍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笑道:“大战才罢,我山东地方上百废待兴。特别莱州、泰安等地,非有真才干者,不能接手。先生,可愿割爱?我有意请你的族弟与李兰出山,就任这两个地方的知府。依你看来,可行么?”
邓舍此言一出,洪继勋沉吟不语,姬宗周诸人皆是一愣。
姬宗周想道:“主公为何突然提出此议?奇怪,奇怪。莱州知府刘世泽战没军中,是该要找个人去接任。但是,泰安知府刘世民却是好好的。主公为何无缘无故要将之换任?莫非是不满刘世民在此战中的表现?
“陈猱头的军报中,对刘世民的评价的确不如杨万虎对杨行健的评价,可他也没犯下甚么错处呀。而且,就算如此,换地方知府非为小事。李兰、洪继荫两人,至今未曾在行省任过一官半职,有何资格才出山就任职如此高位?……,难道,主公是在示好老洪么?”
洪继勋也拿捏不住邓舍的意思,他轻轻拍打折扇,一边措辞,一边说道:“莱州是为屯田要地,兼且为益都与海东的中转枢纽。而泰安临前线,位置也是为极其的要紧。此两地,非有经验、有资历,并且允文允武的人物不能坐镇。臣的族弟洪继荫与门客李兰,虽然有点小小的才能,但是,……。”
“小小的才能?先生何必谦逊!我虽与他两人没有见过,但是他们若只是有些小小的才能,怕先生也不会推荐李兰为汉阳府知府。怎么?先生是不忍割爱?哈哈。”
“绝非因此。”
“又或者是嫌知府之位太低,不足以发挥洪、李二人的才干么?”
“臣惶恐,绝无此意。”
“那么,为何推辞?”
“臣所怕者,所任非人。如果耽误了主公的大事?臣万死难赎。”
“只要先生肯允他两人出任,耽误不耽误国事,自与先生无关。有本王负责。”
“刘世泽战没军中,莱州知府空缺。但是,泰安知府刘世民?”
“刘世民在此战中表现不错,论功当赏。我已决定拔擢他入行省,公文不日就会下达。”
邓舍与洪继勋的对话,渐渐吸引住了大部分坐在前排的文臣。刘世民、刘世泽兄弟都是海东旧臣,姬宗周对他们不算熟悉,杨行健却是很了解。
他想道:“早就听说,两刘兄弟与老洪走的很近。主公提出准备要把刘世民调入行省,又有意任老洪的族弟、门客接任刘氏兄弟的原职。用意何在?是在示好洪继勋么?但主公刚才的祝酒辞里,特别敬酒的时候,分明却对老洪表现了不满。……,难道,是俺理解错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暗道:“待席散,却需得将此事立即写入信中,送与姚公知晓。”
洪继勋沉默片刻,说道:“主公既已决定,臣当然没有异议。”邓舍大喜,转头瞧了瞧傅友德,傅友德与文华国还在拼酒,又把头转回来,笑对文臣,说道:“我海东,又得明珠两颗。可喜可贺。诸位,且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