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努力过的事情，就不能放弃。

这话雷霆从小到大在她耳边讲了无数次。

可如果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还努力吗？

医院复健室内，江小潼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我想回家。”她仰头，水汽氤氲地大眼紧紧盯着站在她一步之外，看着她摔倒却不扶，动都不动的雷霆说道。

冷汗浸湿了她一头短发，顺着鬓角落在脸颊滑在地上。

从一个小时前进来这里，雷霆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在墙壁的复健栏杆旁边，就不再插手她。

任由她在他面前一次次摔倒，在他冷喝声中，咬着牙重新站起来。

如此反复，江小潼仍旧无法站立，原地跌倒再爬起，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和勇气。

双腿就像是托着两条棉絮，没有一丝力气支撑她的身体。

努力了这么久，她的腿还是一样没有知觉，是一双死腿。

“站起来。”依旧是这三个字，雷霆一字一句不知疲倦的再一次重复冷喝道。

黑曜石的眸子从带江小潼来复健室起就覆上一层寒冷的冰霜，遮住了眼底深处的心疼。

看着伏在地上浑身冷汗湿透的小家伙，他几次想要迈出腿，最终生生止住。

如果连他都放弃了她，那她靠什么再站起来。

昨夜病房里，江小潼的话言犹在耳：“小闪电，我成了残废，不想再去学校，不想看着别人跑着我只能呆呆坐着。”

“看到同学们可怜和同情的眼光，我会疯掉的，所以你帮我休学，不，直接退学吧，反正它们也不会好了。”

灯光中，她说话时头微微垂下，一双手按在自己坐在床上的双腿。

夜凉如水，雷霆站在阳台像是站在秋雨寒霜里，身体从外到内，到心底深处掠过一层凉意。

他从来自信洋溢的小家伙，何时变得如此自艾自怜。

还没有尝试过，就已经先投降放弃。

啪——

又一声摔倒在地的声音。

江小潼在半路下巴磕到了复健栏杆上，汗滴甩进眼睛，顿时咸出了眼泪。

她越哭越懊恼，越委屈，哭声越大，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腿：“怎么这么没用，为什么不砍掉它，呜呜——”

雷霆冲过去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冷锐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江小潼，你确定想要砍了它们？那你这辈子就只能看着空荡荡地下半身，我也绝对不会娶这样一个残缺的女人当老婆。”

“……”

哭声一顿，江小潼泪眼婆娑隔着朦胧的水雾看着蹲在她身前的男人。

他的眼冰冷无情，薄唇紧抿，说出的话凉薄的凉透了她的心。

是啊，她现在是残废了，怎么能奢求他还能继续娶她呢。

她自己不是也说过不要当雷霆的拖油瓶吗？

为什么现在这个话从他嘴里亲自说出来，她的心里这么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有一个锥子，在她的软，肉上一锤一寸，深深朝着她心底锥去，将那里面戳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淋漓。

十八年来，她第一次知道心痛的滋味。

可她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懂。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起初喃喃地低语着，到后面猛地从雷霆手里挣出来，拳头爆发打在雷霆身上。

“我要回家，再也不做复健，让我就这么残废着，让这两条腿腐烂坏掉，我不管，我要回家！”

什么雷霆，什么再次站起来，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只想回家，躲在自己的天地里。

谁也不理，谁也不看，这样就没人嫌她是个残废而笑话她，嫌弃她。

什么雷霆，什么雷太太，全都去见鬼！

雷霆死死盯着入魔似的不断捶打他的江小潼，一言不发。

江小潼尖叫着发泄，将他黑色西装抓开，撕裂他干净崭新的白衬衫。

他的胸前衣衫一片狼藉，直到对方指甲的棱角在他胸膛划伤一道道红痕，突起一道道棱。

在江小潼再次捶打自己的一双腿时，雷霆彻底愠怒，打横抱起地上的江小潼，大步流星走出去。

黑色限量版迈巴赫风驰电掣，光怪陆离的城市，陌生又熟悉。

只是她变了而已。

江小潼被雷霆好不温柔的扔到车后座后，异常地沉默。

冷静过后，她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飞速错开的车辆，看着静立长久地一栋栋高楼大厦。

她想如果她的腿也是如这钢筋水泥的世界一般屹立不倒，坚韧不屈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