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闵行头一次来隆贤宫,焕然一新,装饰奢华,金碧辉煌的宫殿,无处不透露出皇上对朱昭勋的偏爱之情。
朱昭勋一身常服,未着冠冕。身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站着宫女服侍,而是两个西域民族的彪形大汉。这两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怒目髭髯,仿佛庙堂里立在两边的天王罗汉,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按规矩,除了锦衣卫之外的护卫是禁止进入内廷的,但是皇上却特准朱昭勋留着这些贴身护卫,可见恩宠极盛。
司徒闵行行了礼,低头立着,不知道朱昭勋叫自己有什么事,只是有隐隐不妙的感觉。
朱昭勋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地挥挥手:“司徒大人,坐吧。”司徒闵行看了看旁边的椅子,咽了口唾沫道:“多谢贤王殿下,微臣还是站着听命吧。”
“那就随便咯。”朱昭勋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司徒闵行,打开手中的一个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念道:“甲戌年十二月,同州知府押送贡品入京,当晚先入司徒府,供品中的两车第二天入宫时消失。庚寅年六月二十,司徒闵行奉旨押送粮草一百二十五车至山海关,山海关实收粮草九十七车。乙丑年三月,于杭州购置房产田地共计三百五十亩。丙辰年三月,收庆历知州白银五万两……”
“殿下!”司徒闵行面色苍白、冷汗直冒,不等朱昭勋继续念下去,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朱昭勋所念的正是司徒闵行贪赃枉法的事件,司徒闵行没想到朱昭勋刚刚回京,便将这些情况掌握的如此详细,一时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朱昭勋依然是淡淡的笑容,伸手翻了翻那个本子:“还有很多很精彩的呢,司徒大人确实不想再听听?”
“臣罪该万死,求殿下饶命!”司徒闵行将头“咚咚”地磕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地抖动着。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一直仰仗袁振的势力骄横跋扈,从没想过有哪一天会被人这样抓住把柄。
“哎,司徒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个亲王,一没官职二没势力,能把大人怎么样呢,快快请起吧。”朱昭勋说着,走过来亲自将司徒闵行扶起。
司徒闵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朱昭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朱昭勋指指那本子,对司徒闵行说:“司徒大人一定想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吧?”司徒闵行没敢点头,也没敢说话,但心里却已经说了一百遍“是”了。
朱昭勋笑笑,将本子递给司徒闵行:“大人自己看吧。”
司徒闵行接过来急忙翻开,只见那本子装订讲究,素色封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扉页上有一行小字:司徒闵行,。而在末页右下角还盖有一圆形小章。司徒闵行仔细辨认了一下,立时大惊失色,因为那小圆章清晰地刻着两个篆书字体——忠义。
“忠义七子?东……东厂?”司徒闵行双目圆睁,张大嘴巴,显然震惊无比。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并忠心耿耿服侍的主子居然会在背后记自己的黑账。
“很惊讶么?这样的本子袁振那里有无数本,差不多每一个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人都有自己的专属本子。”朱昭勋坐在几案后面,一脸悠闲。
“督公袁振,威震中原。虽野心勃勃,但却心胸狭窄。大人跟着督公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吗?包括忠义七子在内,身边都有无数眼睛盯着。”说着,面色严肃下来,仿若自言自语道:“其实这样也没错,想走的更远,除了会利用身边的资源,便是一定不能相信任何人。”说着又对司徒闵行笑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是吧司徒大人。”
司徒闵行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他不得不承认朱昭勋说的没错。袁振为人他不是不清楚,但是,真正看到这白纸黑字的暗账,还是让他心悸不已。
朱昭勋又用他惯用的缓慢的语气说道:“本王知道大人此时心乱如麻,不过,本王还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沼泽泥潭,陷得越深,越是难以自拔。如若及时喊救命,旁人还可以帮上一把,如果等到整个都陷进去了,神仙也救不了了。”
司徒闵行明白朱昭勋的意思,这些证据,如若朱昭勋拿给皇上,就算有袁振在背后撑腰,他司徒闵行恐怕也难过这一关。但是朱昭勋明显只想敲山震虎,并没有别的行动,这暗示,混迹官场多年的司徒闵行立刻便明白了。
想到这里,又想起近在迟尺的儿子婚事,如果跟袁振结成儿女亲家,那就更没任何退路了。思来想去,脑中一片混乱,突然长叹一声,“扑通”跪在地上,低头道:“微臣随不起朝廷,对不起皇上,但还求殿下能给指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