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疏眼皮半睁,抄着手,慵懒地倚在床栏,一副大爷模样。
覃曜对银霜子的行为,倒也不见怪。她踱步过去,单手敲了敲桌,随手拿起一个黑釉茶杯把玩,一面悠悠道:“过两日我们会离开九潭镇,在这之前,能否去你的屋舍一叙呢?”
闻言,银霜子正放茶壶的手轻颤了一下。他沉吟了片霎,思量着毕竟是多年未见,实在是扯不下脸拒绝,便说:“那走吧,就现在。”
九潭镇外的林子极为眇默,他们行了一段并不长的路,便见到了银霜子的住所。那是一方茅舍,周遭杂草丛生,绿阴如盖。
银霜子招呼着他们到房里先候着,喝喝茶,他得去灶屋做午膳。
隔着挂了四串大蒜的锁窗,覃曜向隔壁的银霜子抛问:“你一个人住么?”
那头烧菜的银霜子回答:“对啊。”
覃曜本想问他为什么要住在林子里,转念间又将这话咽了下去,改问:“你来九潭镇多久了?”
“两月有余。”
“为什么不回不咸山?”银霜子是迟早要回不咸山的,为何要在此处安家?这一点,覃曜不解。
怪与妖不同,妖是生灵所化,怪可由万物而化,譬如水怪澈嫣亦是如此。怪一族不能离开出世的地方太久,不过离开时间的长短全凭自身修为而定。
“诶,你问这么多干嘛?”银霜子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语气更是不耐烦得很。
“关心关心你呗。”
银霜子打趣道:“哦,那多谢您的关心啊!”
覃曜不再答话,因为她撇过头来的时候,看到坐于她对面的覃疏正盯着她,目光灼灼,严肃道:“不许你关心别人。”
是命令的语气。
覃曜作势望着窗外,正儿八经地嘟囔了一句:“怎么有股酸味啊?”
饭间,银霜子吃得极缓,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覃曜分明注意到他的眸子里载着焦愁,抑或慌乱?
当年覃疏头也不回地离开笑妄谷的时候,这种味如嚼蜡的滋味,覃曜深有感触。
月明镜,星稀疏,入夜之后,二人也没提要走。银霜子思及情谊,不便下逐客令,遂由着他们了。
覃曜和覃疏一致决定,早些灭灯,作势已眠。过了子时没多久,银霜子头顶着墨箬笠,迎着燥热的晚风出门去了,临走时不忘拉紧了他的房门。
覃曜看到他去往的方向正是九潭镇,他穿林而过,霎时便不见了踪影,这般匆促是要赶去做什么?
而覃疏在这时却听到银霜子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响动,他扬着下颔指了指那间房,以示意覃曜。二人来到屋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这便推门而入。
黑漆漆的房间里,能显然看到案上有个小东西闪着幽绿的微光。
覃疏很快点了一盏灯,凑近了一看,那发光的来源竟是一只蝉,它周身溢出了隐隐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