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宝在韩笑月凤目的瞪视之下,规规矩矩的答道:“主动便是先下手,被动就是后下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师父,小宝答得可对?”
谭菲雅点头道:“小宝答的虽然浅显,却也没错。
那么你们兄弟可曾发觉,自出江湖以来,你们虽然每战必胜,闯出天大的威名,甚至连江湖一方霸主的双刀门也被你们挑落马下,然而若仔细分析,实则我们每一次对敌都处于被动之势,都是在别人先出招的情况下。被的动的应招?
诚然,每一次你们都赢了,且赢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漂亮,但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运气的成份,想来你们应该比本座更加清楚。”
谭菲雅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重锤,砸在了无名与程怀宝的心中,这是一个他们以前做梦都没从未梦到过的更高层次的见识。
无名点点头,虚心救教道:“请园主继续说。”
谭菲雅继续她的谆谆教诲:“你们俩个之所以到现在仍然不败战绩,也并非只靠了缥缈无痕的运气,还因为你们每次对敌,所使战术皆深合兵法之中的奇诡之道,毫无章法可循,叫敌人难以捉摸,不知不觉间便中招落败。
本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们两个是战术层面上的绝顶高手,举目江湖,本座还想不出有哪人能与你们比肩。
然而临阵战术虽强,却无法掩饰你们在更高层次的战略上的极度不足,”
此时此刻,程怀宝也收起了玩笑之心,一脸肃然,正色道:“敢问园主,何谓战略?”
谭菲雅道:“战略一词包罗万象。岂是一言所能尽答?简单来说,战略就是对于未来的筹划与安排。”
程怀宝有些不解道:“对于未来的筹划与安排?这个我们有啊,比如无名。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老婆孩子势炕头。这个难道不是未来地筹划安排吗?”
众女哑然失笑间,无名却不以为耻,反而认真的点点头。
看到无名这副模样,徐文卿忽然笑不出来了,芳心中一股暖流澎湃涌出,握住无名大手的玉手禁不住用力握了握。
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是说家便是无名心目中地全部?
谭菲雅点头道:“没错,无名地人生目标也算战略的一种,但他的战略却仅仅局限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的一切筹划与安排。也仅仅局限在了眼前一点之上,太短视了,忘记了人们的命运,往往不由自主。
所以,当某些对自己未来战略不利的事件发生之时,无名事先没有丝毫预见,自然更谈不上在发生之前将其消之于无形。
这个,便是你们兄弟始终被动的根本原因。
实则本座方才所说,仍属于主动中的被动。真正的主动,是掌探天下大势。令每一个敌人地每一项动作,都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你的控制,依你的意志完成你想要达成的目标。这才是战略层面的顶尖高手。”
程怀宝瞠目结舌的想了半天,才吐口气道:“我的娘,照园离所说,只怕只有神仙才能做战略的顶尖高手了。”
谭菲雅摇摇头道:“最起码本座知道一人,确是个真真正正的战略层面顶尖高手。”
程怀宝刚待要问是谁,无名已然接道:“可是陆天祺。”
谭菲雅素面之上一片郑重,点首道:“正是此人,自从你们口中得知魔门灭亡地真相之后,本座细思前后,每想清一点,心中对于这个陆天祺的敬畏便深了一分。此人才智,实在只能用可怕二字形容,江湖就像他手中地棋盘,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程怀宝蹙眉道:“老陆确实厉害,却也没园主所说这么夸张吧?弄得这老家伙好像是个打不倒的神仙一般。”
谭菲雅淡然道:“若陆天祺不主动犯错,要想打倒他确实很难。”
程怀宝一脸不服地神情,仰身靠在椅背之上,心中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咱们兄弟都做到了,区区一个老陆还能例外不成?
始终沉思的无名紫眸中紫芒一闪。缓缓道:“我有些明白了。”
徐文卿欣喜地望着总能叫人意外的弟弟情人,轻怕道:“弟弟明白什么了?”
无名眉头微蹙道:“战略就是尽可能多的综合各种已知未知因素,制定而出的因应未来的筹划与安排,战略制定得越准确越仔细,未来所碰到的沟坎就会越少。”
谭菲雅点首道:“是的,无名所说的基本上就是战略的本质了。”
无名的眉头蹙得紧了,有些不乐道:“战略既然是未来的筹划,如何解决眼前之急?若圣宫被人发现,覆没只在顷刻之间,筹划未来还有什么用?园主你绕了一个弯子却等于什么也没说。”
谭菲雅哑然失笑,摇头阻住了徐文卿即将开始的嗔怪责备,优雅道:“前面说的是战略,接下来该说具体的战术了。战术方面你们兄弟都是高手,若是你们的圣宫已然被人发现,依照你们的方式,应该如何应对?”
“这个……”两兄弟对视一眼,陷入苦思,房中忽然陷入一片绝然的寂静之中。
谭菲雅望着大伤脑筋的两兄弟,不失时机的吟起了兵法中的一段语句:“兵法有云,上兵攻心,其次伐谋,再次伐兵,最下攻城。比起直接动刀动枪的拼杀,攻心与伐谋,更加简单与有效。”
“攻心……伐谋……”
无名与程怀宝的眉心同时拧成了疙瘩,兄弟俩是横扫千军的大将之才,但距离运筹帷幄的帅才可还差的远了,被谭菲雅这么一说,两个头有四个大。
许久之后。程怀宝苦笑着道:“江湖人解决问题不动刀枪的拼杀,难道靠嘴皮子吗?”
忽地虎躯剧震,程怀宝惊咦一声。脸上现出惊喜神情道:“有了!嘿嘿……谁说靠嘴皮子不能解决问题?”
所有眼神立时集中在了程怀宝的脸上。
程怀宝的尾巴开始向上翘起。洋洋得意道:“老陆之所以厉害,是因为除了我们之外,江湖之上无人知晓他地存在。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替老陆保密呢?我们把他地底揭出来,叫三教三门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可怕的敌人存在,那么原本想要对付我们兄弟的人自然便要认真考虑一下了。”
谭菲雅赞许的点头道:“小宝终于开窍了,这个正是陆天祺最大的失着。不!这不是他的失着,这世上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他又怎能晓得无名会从魔门隐匿的大长老口中得知有关于他的全部情报,人毕竟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只能说这是天意。”
得到了谭菲雅地夸奖,程怀宝更加的得意忘形起来,哈哈一笑道:“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没说呢!一直以来都是老陆往我们兄弟的头上扣屎盆子,送黑锅,这回咱们也给他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屎盆子黑锅的全都往他身上扣,反正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来辩解。”
无名淡然道:“基本上所有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小宝还能扣什么屎盆子给他?”
程怀宝混不在意,轻松道:“只要想扣。总能扣上的。”
无名懒得搭理得意忘形的程怀宝,紫眸地目光投注在谭菲雅的素面之上。认真道:“什么时候园主才肯答应我带姐姐与小邪儿走?”
谭菲雅直迎着无名带着丝丝威压之势地炯炯目光,淡然道:“当你们兄弟可以光明正大的亮出自己玄圣殿的名号之时。”
无名紫眸中射出两道厉色。他已受够了相思之苦。再不想受了。
徐文卿心中亦是难受,却强自笑着拉起无名地手,低声安抚道:“那么多磨难都已经过,只差一点我们便能团聚,弟弟何必如此着急。”
在徐文卿的安抚之下,无名终于还是没有发作出来,闷闷不乐靠在椅背之上。
房内的气氛因为无名,陡然变得压抑沉闷起来。
程怀宝望了望无名,眼珠转了转忽的站起身来,一脸鬼祟的前行两步走至谭菲雅的近前,故意弄得好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一般低声道:“小宝有些话想说,但却不知道园主愿不愿听?”
韩笑月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嗔道:“小宝,在师父面前怎么这么一副做贼的模样?成何体统?”
对程怀宝这个无法用常理揣测的无赖小子,谭菲雅也有些头痛,一看这小子鬼祟的脸色就知道说出来的绝对是惊世骇俗的言论,但事已至此,她能说不听吗?
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无奈,谭菲雅淡然道:“小宝说吧。”
程怀宝干咳两声,突然向谭菲雅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而后又毕恭毕敬道:“弟子程怀宝,恳请谭园主来咱们的玄圣殿。”
除了白魅之外,所有人皆被吓了一大跳,包括一向了解程怀宝的无名在内,四双惊诧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程怀宝的身上,没人能猜到,这个无赖小子哪里来的如此大胆子。
“小宝你……你怎能开这等玩笑?”韩笑月真的恼了,秀眉紧蹙,凤目圆睁,外柔内则的她发起火来,威慑力十足。
程怀宝面对发怒的韩笑月,哪有一点畏惧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肃然道:“小月误会我了,我并未开玩笑,反而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
经过初一瞬间的震惊,谭菲雅立时便恢复了平静,明眸之中看不出一丝恼意,仍是那么平平淡淡的道:“小宝因何突出此言?”
程怀宝忽然狡猾一笑道:“若小宝说是想与小月奉养师父享天年,大家可信?”
“呸!”能做出如此不雅举动的,自然只有徐大小姐,其他人虽未做出如此极端的表示,但眼神中的意思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程怀宝莞尔一笑。面色一正,侃侃而谈道:“律青园隐退江湖已然成为事实,地盘被瓜分。弟子散去大半。若小宝推测不差,园主实则早已厌倦了江湖的尔虞我诈,心中隐意已决,律青园再无重出江湖地可能了,敢问园主,小宝说的可对?”
谭菲雅不置可否道:“小宝继续说。”
程怀宝嘴角泛起一丝淡笑,信心十足的续道:“但园主之所以每日仍然关注着这个令您厌恶烦恼地江湖,自然有您不得已地原因。”
谭菲雅明眸之中生出一丝波动,显然被程怀宝说到了心事。
程怀宝嘴角那丝笑意更深了,炯炯目光直视程怀宝。一字一句道:“因为律青园虽然退隐,但作为最后一任园主,园主身上的责任使得您放不开留在园中以及行入江湖的这些弟子。园主怕她们受人欺负,怕她们走上歧途,总之一句话,这些曾经的律青园弟子,是园主心中永远无法放下的负累。”
谭菲雅轻轻一叹,秀眸直迎上程怀宝锐利的目光,徐徐点首道:“小宝说得没错。不过这个与本座入玄圣殿又有何关系?”
程怀宝慷慨激昂道:“一场江湖巨变已然开始,在这无人能够预知结果的大变中。园主以为凭借已然隐退的律青园残留的一点余威,真的便能保护那些散落江湖地弟子们吗?小宝在这里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远远不够!但是我们玄圣殿却可以。不论这场巨变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与无名都有十足的把握,玄圣殿将崛起为江湖一方之天,混得再差也能与三教平齐,所以我们有足够的信心与实力,帮助园主完成您的心愿。”
听了程怀宝这番豪情万丈的话,韩笑月的目光在一瞬间有那么一霎那的迷离,自己喜欢地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叫人难以揣测。
谭菲雅忽然笑了。且是徐文卿与韩笑月从未见过的畅快笑容,所有人都愣了,程怀宝不自禁地在肚子里面嘀咕道:“这老婆娘笑这么开心做什么?莫非看上宝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