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生却不肯骑上骆驼,只是与雪神二人在队后行走,亦是防枯龙子有何异动。
西行百里之后,开始慢慢进入到沙漠,满目青黄渐渐变为苍白。随着团团旋风吹来沙尘,天色也变得一阵昏黄了起来。
涤生慢慢行走,见面前黄烟弥漫,若离与雯芸儿笑声轻响不定,不由又想起前番穿行沙漠正是与秋明一起。当那时分,两人俱是如常人一般,在沙漠之中渺小无助,偏生两人之间却又略似有些格格不入,一如这大漠风尘,捉摸无定。如今听着驼铃在耳边时轻时响,不知何时能够找齐那六个歌篇的残片。得知秋明是自己一父所生的姊妹之后,救出秋明之心更为急切,同时又有些释然,似是心中一块悬石终于落地,至于这其中究竟是何等心绪,连涤生自己也不甚清楚了。
正在沉思之际,沙漠上的风暴又变得剧烈了起来,昏黄色的风中开始夹着雪粒,视野全然被道道浓烟似的风尘遮没。这雪是从数千里之外吹来,随强风越过无数个山脊吹到沙漠之中。族长康南强巴指挥牧民将骆驼围成一圈,数十人俱躲在骆驼形成的壁垒之中。苍黄青灰的风沙在众人头顶如无数巨大的缎带飘来拂去,又似一个个变化万端的手臂,在这驼队上方拂掠,似在抓取迷失的灵魂。
"呀。阿妈的噶乌。"雯芸儿突然叫了一声,竟跳起来往驼队外跑去,却是她取下颈中的噶乌(随身供佛的小佛牌)想收起来时不慎被风吹走。这噶乌是她死去阿妈的遗物,珍若性命,怎容被风吹跑,这小女孩也过于胆大,竟在这风暴之中还要去追。
"雯芸儿,不可冒失!"康南强巴见女儿跑出不由惊叫一声,几个牧民见族长之女有了危险也顿时去拉,不想雯芸儿甚是伶俐,竟已跑到驼阵外的强风中。只见她用双手护着头顶,艰难地在风中走得几步,整个人都似将被吹起,顷刻便被黄黑色的风尘吞没。
若离大惊,急忙飞去,涤生怕两人有失,也跟着飞去。
只见面前一片浑浊,如陷身在火山爆发的海底一般,到处皆是激流状的风柱转来转去,满耳呼啸风声。休说那小女孩雯芸儿,便是在身前飞入的若离,此刻都不见身影,似已被狂风攫去。再听那轰轰发发的风声之中,又藏着一个极其缥缈的声音,听来略有三分像小女孩的呼喊,却无论如何听不清。
涤生怕两人危急,将送月花放出,一盏海碗大的红花在狂风之中也颤得几颤,随后三重花瓣一振,放出百丈红光来。红色的空中,风尘若泥沙俱下的浊流,来去肆虐,却终于能见到雯芸儿在远处半伏在地上,似难以支持。而若离却在空中追着一个不过数寸的细物,想把它抓在手中,想来便是那小女孩无比珍视的噶乌。
涤生正要飞去接应,却闻风中那一声异声突然在身边出现,极快的速度擦身而过,又消失在风中。涤生疑心这风中有邪物作怪,便浮在空中戒备。不想那声音四面八方出现,断断续续,似人声,又似梵文,诡异异常。而随这声音现出之处,总是有晶光一闪,如同眼睛一般。
涤生越发怀疑是妖物作怪,正想放出玉笛碧光之时,不料那雯芸儿却冒着强风艰难走来,一边走一边嘴中哼着奇异的旋律。那点点晶光似听到雯芸儿的哼唱,骤然满天星一般飘至她身边,竟绕着她转起。雯芸儿唱得一声,便有一点晶光回应出一声,若洪钟作响,化为金色的奇形文字。
如此一来,连涤生也看出这似乎便是那残片了,雯芸儿正以学唱的方式要将它记下。康南强巴也发现这点,急叫牧民们冒着风沙跑来,照着两个喀丝,四个丘霍,十六个族人以及三十二个图特的顺序围了数圈。歌声在传递,舞者在风中跳动,那昏黄暴风之中无数金色文字一个个亮起,如在空中升起一个刻满真言的经轮一般。
"不好,风要散!"
康南强巴叫得一声,却见一团雪子在风中涌入符文阵中,将那金色文字冲散,看来转眼便要被吹散到四面。而风暴的外层急转,甚至如无形的刀光般,竟将起舞的图特们刮倒,眼看这整个记录残片的仪式便要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