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坤还未回话,孙悟空已经跳起大叫道:“菩萨,你这话可不对了。这里是你的禅院,我本来想那老和尚是你门下的有道高僧,理应是个至诚之人,这天下佛教弟子俱是一家,把袈裟借给他看一晚,又有何妨?哪里知道他是个鬼蜮鼠辈,反要来害我等?你说是我卖弄,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我倒要问问菩萨,怎的观音禅院之内,竟然有这等小人混杂其中?”
他这一番话,教观音好生难以回答,一时无言以对。邓坤冷笑道:“我兄弟这话说得无礼,还请菩萨海涵,只不过他也有几分道理。此间是菩萨的地方、此人是菩萨的门下、我兄弟信人不疑,把袈裟借给他看,说不上有什么过错。倘若论其罪来,这老和尚自是首犯;圣僧终究是失落了御赐之宝,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终究难辞其咎;而菩萨你治下不严,纵容门下,也脱不得干系,当也要问一个连坐之罪。”
观音听得大怒,心道:“好你个牛魔王,绕来绕去,连我也要问罪。”但是那老和尚毕竟算是自己的人,别人的话毫无破绽,这哑巴亏不得不吃,而众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抵赖,为难了半晌,只得道:“阿弥陀佛,贫僧禅院之中出了这等败类,确是贫僧监管不力。贫僧在此赔个不是,也会将此人重重治罪。只是圣僧之过有待商榷,他只是识人不明,误信奸徒,所谓的大不敬实在言过其实。此节贫僧当亲上长安面见唐王解释,还望国师大事化小,交还袈裟,让圣僧尽早上路,不要误了西行。”
邓坤笑道:“长安也不必菩萨亲去,菩萨且放心,取经一事既是天命所定,也是陛下的钦命,孰轻孰重,在下分得清楚,绝不敢耽误半分。”
观音闻言暗中松了一口气,只是邓坤的利害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估计后面还有下文,心下不敢半点放松,果然听邓坤续道:“不过圣僧此次终究是犯下过错,虽然情有可原,但是那袈裟却暂时不能归还,便由在下替他保管,待得他到灵山之日,我再归还。”
观音大惊,急道:“这如何使得……”
话未说完,邓坤打断道:“如何使不得?圣僧肉眼凡胎,辨不得好人坏人。此次是侥幸,有我兄弟恰好路过,下一次可未必有这等好运气。这观音禅院是菩萨的场所,尚出了这样一桩事;去到外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来打袈裟的主意,谁敢担保没有类似之事再次发生?在下忝为大唐国师,怎能拿御赐之物如此冒险?”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又句句强调此事和观音有关,观音听得又生气又无奈,待要反驳,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听得邓坤又道:“要是菩萨觉得在下如此处置不妥当,不如让圣僧跟我一道回长安,在陛下面前折辩,请陛下圣裁。”
观音瞅着邓坤那张破嘴,真想冲上去把他给撕了。说什么回长安找太宗定夺,那完全是废话,要是每次出了事情就要走回头路的话,那取经之事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了,观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摇头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至于唐僧,他本来就是个君子,哪里能够想到邓坤的满肚子坏水?只把头低下,大气都不敢透一下,更遑论与邓坤争辩了。
邓坤面上带笑,道:“既然这样,袈裟便暂时交由在下保管了。菩萨放心,待圣僧到达灵山之时,我定然将袈裟归还。”其实袈裟早已回复了原来的样子,再也不是袈裟了,此刻就是杀了邓坤头也还不出来,所谓暂时保管、到时归还云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邓坤说完此言,也不再多言,旋踵驾云就走,那些妖王们好像排练过的,齐刷刷一起转身,跟着邓坤离开,哪叫一个快啊,霎时间就跑得几乎没影。
观音大急,她刚才被邓坤说得辩无可辩,脑子里一直在寻思应对之策,不料邓坤说走就走。观音头昏脑涨,反应不免慢了半拍,待得回过神来,邓坤与众妖王已经逃之夭夭,观音自然知道那袈裟是决计不能落在旁人手里的,连忙大呼道:“国师少待!”驾云从后赶上。
下面那些信徒们见了观音,本来欢天喜地,孰知今日看到的居然是观音被几个妖怪模样的人蹬鼻子上脸的说了一通,丝毫没有脾气,不由得个个目瞪口呆,直到观音追赶邓坤等人而去,渺不可见之后,又过了好半天,才渐渐魂魄归位,纷纷醒悟过来,各自起身。见那老和尚兀自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垂首不起。众人上前唤道:“师祖,菩萨走了。”一连喊了几声,那老和尚恍如不闻。有一个他的心腹上前推了一把,竟是应手而倒,众人大惊围上来看时,见他脸色灰白,口鼻中没有气息,早已死去多时了。原来这老和尚羞怒交集,劳累一晚,早已是心力交瘁,及至见了观音,又是惊悚不已,适才闻得观音说道要“重治其罪”,吓破了胆,浑身一抖,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气绝。
孙悟空见了拊掌大笑道:“活该,活该,这老秃驴该有此报。”上前将唐僧一把拉起,道:“和尚,此间事了,我等续西去也!”这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了冤屈还投诉无门,只不知观音追去可能将袈裟抢回,后事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