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顺着一条长着存许高小草的小路走了良久,而后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才见到一间极为简洁的茅庐,茅庐周围的竹木都被砍伐一空,唯有茅庐后还有一簇竹木茂密的生长着,投影在茅庐前的小院中,为这小小的茅庐庭院增添了几许空灵宁静之意。
小院之中摆弄整洁干净,连竹叶也不曾留下一片,回形的篱笆院墙只有半人高,墙底种植着一排排翠嫩的淡紫色小草。
茅庐屋檐下摆着许些普通人家的农具,还有一方圆圆的小桌以及一只竹编的青翠藤椅,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修道之人的居室。
叶尘暗叹一声妙字,看来这桑罗也是心神淡远之辈,不然绝难有这样的布置,也绝难长期忍受这样安静无声的生活。
“当初随意开辟的茅庐,避风挡雨尚可,却难有舒适可言,叶师弟莫要嫌弃。”桑罗淡淡一笑,推开院门率先入了庭院。
“此地意境高雅,非心性淡远之人不能居住,师兄这是妄自菲薄了。”叶尘牵着锗知跟在他身后,一边观察庭院摆设一边回道。
“哦?叶师弟喜欢这里?这可是相当简陋呢。”桑罗脸上有过讶色
“嗯,喜欢,在这里心空灵静,怡情宜性,若可能,桑罗师兄是否介意多一个邻居?”叶尘此语倒是出自真心,他倒真的希望能在这样的环境居住。
不知为何,叶尘的话让桑罗眼中竟有一丝喜色,可转眼就被莫名而来的冷静淹没“此事不急,日后会有机会。”
“师弟可饮酒?”桑罗忽然回过身问道。
“略饮,只是酒量浅,多饮必醉。”面对桑罗的突然发问叶尘一愣,老实答道。
“无妨。”桑罗摇头一笑,顺手抄起一个锄头扔给叶尘。
叶尘不知其意,但还是轻飘飘地接下那锄头,这锄头柄乃山间竹子所制,微微泛着苍黄之色,柄末端更是被磨掉了许些色彩,显然是常用。锄头前段则是普通铁制,与凡间无异,其上还沾染着并未完全干裂的泥土,不日前应该被使用过。
桑罗在茅庐屋檐下拿起一把略微短小的锄头,轻提在手中,招手示意叶尘跟随。
跟随在他身后,叶尘出了庭院绕到那片尤剩的竹林旁,此地因竹林被砍伐显得格外空旷,只有一截截浅浅露出头的竹桩钉在地面上,奇怪的是每一截竹桩上都被人以不同的材料涂染成了其它颜色,整片空旷之地的竹桩全是如此。它们大概分为三大区域,最靠近竹林的一片区域是红色,稍远一点则是蓝色,而在空旷之地中央的则是白色。
“这里埋藏的都是我十数年来酿制的好酒,平素无事便挖出来独饮,今日你也来陪我喝一杯。”桑罗的脸上骤然闪着出奇的神采,只谈到酒字他的病态就豁然尽去“白色处的酒清淡味醇,多喝无妨”抬手指了指那片白色的竹桩便独自一人走到红色区域,扬起短锄挖起了竹桩之间的泥土,不大一会浅坑中就现出了一道红色的影子,正是酒盖。
桑罗仿佛挖宝贝般,放下短锄,轻手拂掉其上的泥土,也不顾湿润的黑泥染脏了他洁净的青衫,双手伸入坑中将那坛酒小心翼翼地抱出,脸上则带着满足的笑意,乐呵呵地打量这坛酒。
此幕落入叶尘眼中却叫他蓦地心中微酸,这还是那威名远扬的桑罗吗?
对于桑罗,叶尘心底升起一股同情之意。
那个曾经辉煌的少年,那个曾经意气风华的身影,如今却变成一位远居人群,终日以酒为伴的落寞青年。
那年的风华,那年的荣耀,那年的骄傲都在十年的岁月中沉淀成一坛辛辣的浊酒,入肚只会叫人肝肠寸断。
桑罗的笑意越是浓厚,叶尘心中的酸楚就越发浓郁。微微吸口气,叶尘没有去挖那永远喝不醉的清淡之酒,而是扬起锄头向脚下红色区域挖下,一锄、两锄、三锄,一抹红色的盖影映入眼中,同样放下手中的锄头,一手捧起那坛不知存放多久的酒,轻轻抱在怀中。
桑罗望着叶尘,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叶尘挖起脚下的酒,此酒很烈,可也是他最喜欢的酒,方才酒坛出土,一股浓烈的酒味就飘散开来,叶尘未尝不知这乃是烈酒,可他依然这么做了,虽然他并不善饮酒,或者不喜饮酒……
两人双眼对视,嘴角挂起神似的弧度,这一刻他们在彼此眼中似乎都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言语难表,一些岁月难销的东西,无关风与月,无关修道,只似一种在世间隔灭了许久的情愫,或许是相惜,又或者是相怜。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