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摸了摸硕大的脑袋,转回头看看属下,道:“她是不是得罪过‘万兴镖局’?把她弄过去,苏总镖头能不能赏个千八百两银子?”被问的那人摇摇头,道:“苏永清那老不死的抠门得很,最多能出二百两银子!”
“亏了!”大汉看起来很是心疼,道:“人吃马喂,这一趟老子真是亏到家了!”
虎子没想到他肯白跑一趟,连一两银子也没有弄到手就能带着手下离开。但那大汉拍了下脑袋,道:“亏了就亏了,谁让老子事先没踩好门子!走!”当真便带着手下向楼梯走去。
慧臻却在这个时候亮出了剑,没见到她解开剑套,没见她拔剑,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经握在了她的手里。
剑已刺出,却是刺在芊芊的眼前。剑尖紧贴着她的鼻尖,其间容不下一张纸。芊芊抬起头来看看慧臻,再又转回头看看奶奶,自是不解此为何意。
大汉冷眼瞥见了明晃晃的剑光,停下脚步,扭回头来,道:“干嘛呢?”
“收徒!”慧臻如实相告,手中一变,利剑自芊芊的喉前划过。芊芊脖颈前那两片衣领被齐刷刷割开寸许长的割口,再若挺进一分,喉前已经见血。
“还有这么收徒的?真是新鲜!”大汉嘀咕了一声,再又举步。
慧臻手腕一抖,利剑便已藏入剑套,瞥眼看去,道:“南海仙宫就是这等收徒的方法。”
大汉摇摇头,“南海仙宫?没听说过!”他已经走在楼梯上,向下踏过了三步。
一位年轻的道姑飘落在他身前,道:“没听说?”
大汉有些慌,眼前的道姑刚刚还在楼上站着,眨眼间便已拦在了身前,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一手轻功便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没有,真的没有听说过!”
年轻的道姑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道:“你现在听说了?”
身后的手下哄声发笑,以为大汉飞来了艳福,惹得这位小道姑春心荡漾。
小道姑长得很标致,皮肤很白,整件道袍上不曾沾染一丝灰尘,让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一个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一双小手,摸在胸口上,任谁都会觉得心里痒痒的。
虎子没有觉得心里痒,而是觉得害怕。他终于知道最初那种很不舒服、怪怪的感觉缘由何来。
大汉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既不能回答小道姑的话,也不能制止手下的哄笑。一个死人还能做出什么?
哄笑嘎然而止,八个属下大眼瞪小眼,看着大汉慢慢倒下,顺着楼梯滚下。
小小的楼梯上死一般的沉寂,没见小道姑抬腿,她已经站在了楼上。一闪身,端端正正的站在了慧臻的身后。
大汉的八个属下面如死灰,一个接一个,慢慢的瘫倒在地。
没有嚎叫,没有打斗,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开始,又在悄无声息中结束。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这是什么样的人?
虎子无法做出回答,但他知道这是一件惊悚骇人的事,任谁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都无法继续端坐在椅上,视若无睹。可他没有动,虽然他怕的要死。但他更怕引起小道姑的注意,怕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在那双小手上。
仅仅因为没有听说过“南海仙宫”,九位大汉便命丧黄泉。那位小道姑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便似在路边随手摘了朵野花,轻轻嗅过,并无异香,再又随手丢去。
一个人怎么可以视他人的生命如同草芥?无缘无故辣手杀人,这样的人岂不比杨腾更邪恶,更狠毒?
虎子竟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抬起眼皮,向慧臻看去。不知为何,他已不再害怕。或许他自知怕也无用,这些人若真想杀他,怕会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能如此镇定,便连慧臻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先看了看虎子的手,那只小手端着茶杯,稳如磐石,没有一丝晃动。
她又迎着虎子的目光看来,那是一个十几岁孩子本不该有的深邃的目光,而且他的目光之中竟然还透出一种鄙夷之色。
看着看着,慧臻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惋惜之情,叹道:“唉!若是个女孩子,日后定可成为我们‘南海仙宫’的宫主。可惜……可惜……”
千千儿闻声一颤,道:“师父她老人家?”
慧臻轻轻点头,道:“师父已经仙逝了,她老人家临终前还曾念叨着你,说当年若是没有把你驱赶出宫,她会把宫主之位传给你!”
千千儿趴在地上,叩首不起,悲声哭泣道:“师父!”
“师姐!”慧臻将千千儿搀起,道:“这孩子不错,我要带她走。”
“好!好!”千千儿握着慧臻的手,道:“师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拉过芊芊,将她送在慧臻的手中,“芊芊跟姑姑走……记住,要听姑姑的话。”
慧臻一手拉着芊芊,一手轻抚着千千儿的胸口,道:“师姐!您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一众道姑已经带着芊芊离去,就像她们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千千儿目送她们离去,慢慢的,她的眼光黯淡了下来。
良久……虎子站起身,弓起手指,向她鼻下探去,可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楼下挤满了人,酒鬼们被连踢带踹赶出了酒楼。楼梯上莫名其妙出现了死人,老掌柜自然要去报官。县里的三班衙役到齐,酒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捕头刚带着人冲到楼上,却又立即垂头、躬身、肃立以待。
虎子的手里摆弄着“东厂”的腰牌,道:“死了十个人!”
捕头道:“小的知道如何处理。”
“那就交给你!”虎子大摇大摆走过,腰牌向怀里一揣,下了楼去,出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