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就在远方,济安无法透视的远方。
由一处高地下行,愈向前走,雾气愈重,视力所及不过一丈。
忽然,一个血葫芦般的人影从浓雾中冲出,惊现在唐善面前。
退步、拧腰、出刀,唐善的动作一气呵成。
绣春刀在手,唐善却是一呆,因为他认出此人竟然是影子门的钱主事。
得见唐善,钱主事也是一呆,但随即急急忙忙的叫喊道:“快快通报邵真人,弟子已经查出玄清别院……”
薄雾里突出一只手掌,一柄剑。
当钱主事喊出“玄清别院”的时候,手掌已经抓在他的肩头,而那柄利剑则向着他的喉咙割去。
扣在钱主事肩头的手细嫩白皙,一看就知道出自一个女人。
握有剑柄的手粗壮有力,该是一个男人。
一声嚎叫,钱主事肩头竟被生生撕去一大块皮肉,看模样没有一斤也有十几两。
利剑也已经刺到,眨眼间钱主事便要血溅三尺。
绣春刀出,唐善为他解去了杀身之祸。
刀剑相击发出的铮响过后,一男一女在薄雾中显露真身。
这两个人唐善竟然都认得,男的是位中年道长,消瘦的脸颊,稀疏的胡须,他曾是凤友山庄许夫人手下的决明道长,但真实的身份却是影子门门主月瑶的心腹爱将左忆山。女的衣着暴露,竟是月瑶在玄清别院的座下大弟子灵雁。
钱主事的皮肉在灵雁的手中慢慢变得炭黑,噗的燃起一团黑烟。
灵雁的脸上带着冷笑,缩回手掌,轻轻呵气,将手心中的灰烬吹去,凤眼之中精光流转,对着唐善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唐大人?”左忆山怔怔的看了看手中的剑,微微一笑,道:“这是影子门内的私事,还请大人不要插手。”
唐善听到“玄清别院”已然心惊,得见左忆山和灵雁更是大呼不妙,暗暗后悔适才鲁莽,不明缘由便救下了钱主事。不过此时却也正好卖个人情给左忆山,当即道:“既然是你们影子门内的私事,本官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二位请便!”说着,退在一旁,静观其变。
“大人身为锦衣卫,负有察录妖异之责,这些妖人以死尸炼化妖法……”钱主事忍着剧痛高声嚎叫,却见唐善收起绣春刀退去了一旁,脸上顿时泛起不敢置信的惊容,脚下一动,再又逃窜。
“想逃?”灵雁娇叱一声,飘身掠出,拦在路前。
钱主事的脸孔因为惊骇而扭曲变形,因为灵雁的手指突然暴涨出一寸多长的黑色指甲,向着他的脸部抓来。
“何方妖孽,竟敢在显灵宫外放肆?”随着厉喝之声,远处飞来两青一白三道剑光。
剑光来得飞快,转眼射在钱主事身前,却是身穿白袍的济安和两个年纪相仿的青衫小道士。
灵雁的手指已经抓在钱主事的面前,黑色的指甲似乎已经嵌入他的脸皮。但就在喝喊声起的刹那,她的手爪立时收回,飘身掠回左忆山身边,指尖上锋利漆黑的指甲也随即消失不见。
旁里突然刺出一剑,犹如电光火石般迅捷,一剑穿心。
眉心!
剑刺眉心,血行一线。
钻心剑!
“放肆!”济安瞪着眼睛看向灵雁,错步逼上,出手就是三掌。
左忆山的利剑已经撤回,劈出一片剑影,将济安逼退。
“嗡嗡”有声,两名身着青衫的小道士垂眼看向腰间的佩剑。
两指宽的青竹剑鞘中传来铮鸣之声,似是其内的利剑已经察觉出灵雁身上散发出的妖气,急于出鞘。
灵雁面有怯意,偷偷的藏在了左忆山的身后。
济安的佩剑也在嗡鸣,被左忆山逼退之后,他将左臂背在身后,右臂前伸,翻掌道了声:“大胆!”随着他的怒喝,一柄碧绿的剑自竹鞘中嗖的射出,窜在他的掌中。
“慢!”左忆山倒握利剑,将其藏在臂后,竖起单掌施礼,道:“此人乃是影子门的叛徒,诛杀此人更是影子门内的私事,三位道友为何要干预我们门内的私事?”
“不关你的事!”济安剑指灵雁,道:“妖女,还不出来受死?”
“虽然灵雁不再三宗之内,可同是修法之人,为何灵雁便成了妖女?”灵雁在左忆山身后探出头,壮着胆子为自己申辩。
左忆山呵呵一笑,指了指钱主事,道:“三位道友亲眼所见,此人乃是死在贫道剑下。灵雁姑娘虽然与贫道共同追踪此人,可她并未违反修士禁忌,各位该不是心存门派之见,想要对她施以辣手吧?”
“这……”济安为之语塞,转口道:“显灵宫界内不得擅入,擅入者杀无赦!”
灵雁大惊,急忙求饶,“灵雁不知业已闯入邵真人修法的圣地,更无冒犯之意,还请师兄饶恕小妹这一回!”
“念你初犯,饶你不死!”济安借坡下驴,说话间松开手掌,那柄碧绿色的剑似有灵性,嗖的钻回竹鞘之内。“走!”他已转身,对着两位青衫同伴呼唤了一声,但又转头道:“魔宗法会在即,似你这等无宗无门的修士应该去碰碰运气,或许可以回归正统,免得漂流在三宗之外!”
“是!”灵雁盈盈施礼,娇声道:“谢师兄点拨!”
“唐侍卫!”济安对着唐善轻轻顿首,“我们魔宗法会上见。”言毕,再道一声:“走!”人影连动,三人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嘿嘿!”左忆山奸笑一声,道:“唐大人,谢了!”
唐善的表情有些尴尬,无声发笑。
灵雁提起钱主事的尸体,对着唐善瞥来一眼,娇声道:“唐大人,后会有期!”
“还是后会无期吧!”
唐善目送二人离去,只觉得冷风嗖嗖过体,禁不住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