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可儿偷偷打量着他,见他煞有其事的赤着身坐在火堆旁,宛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像是封闭了五音五觉,进入无我境界。唐善久不做声,伊可儿只觉得一阵阵倦意接踵而来,恍惚间,已然进入梦乡。
清晨,红日初升。
晶莹的露珠打湿了枯萎的草叶,静静流淌的河水泛起淡淡的水雾。天空中,一只鹰隼正惬意翱翔,俯视着苍茫的大地。一声鸣叫,将伊可儿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间,却见唐善早已起身,披了条毡毯,抬头凝视着那只鹰隼。
“醒了?”唐善并未转头,“前方五里,靠近河边,有人正在做早饭。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库勒他们。”
“库勒?”伊可儿眼睛一亮,爬起身,穿戴整齐,沿着河岸望去。远处苍茫一片,水汽连着云雾,即便有造饭燃起的炊烟,也会混淆其中,根本无法分辨。
唐善见她心存疑惑,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他们在上游,江风带来烤肉的香气。虽然很淡,但我还是分辨得出,他们的早饭非常丰盛,有鹿、野猪、野驴、黄羊……看来库勒他们这次狩猎收获很大。”
“不会是他们!”伊可儿整理好毡毯,牵来马,遥视远方,神情凝重的说道:“我知道库勒,如果是他们,这个时候早已经用过了早饭!”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鹰隼,“那只也不是猎鹰,那是达尔扈特人用来侦查敌情的鹰隼。”
“达尔扈特人?他们不是一直呆在黑森林里吗?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唐善一边问着,见伊可儿已经上马,便也快步走回,问道:“我们去看看?”伊可儿点了点头,策马奔出。唐善急忙上马,跟随而去。
不消一刻,二人已经沿着河边行出五里余。山风吹过,激散了浩渺的水汽,一处占地数十亩的营地霎时呈现在眼前。
营地正中矗立着八顶白色的宫帐,外围是单人居住的毡房,如同棋子一般,散落四周。放目看去,这些小毡房的数量恐怕有上千顶之多。
那些小毡房外都拴了两匹马,看来应该是主人的坐骑。而在小毡房相间的空地处,上百堆篝火正在燃烧,每架火堆旁又都围坐有三五个鞑靼,正在享用着他们的早饭。
四下里寂静无声,八顶白色宫帐、上千顶小毡房、两千多匹战马、正在享用早饭的鞑靼,竟然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宛如一处封闭的幽灵鬼穴,赫然显现在人间一般。
伊可儿像是中了魔,轻手轻脚的爬下马,趴在草地上,先是亲吻身前的泥土,然后以前额点地,叩头不起。
“伊可儿,你……”唐善觉得这里很是诡异,又见伊可儿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禁不住开口询问。可就在他发声的同时,雾气中忽然冲出数十骑。还没等他醒过神来,三柄马刀已经砍在他的身上。又听巨大的弓弦发出绷响,十几支如同短枪一般的利箭劈头盖脸的射来。
“达尔扈特部的族人,圣主的卫士们,我是伊可儿……”伊可儿惊叫起来。可来骑速度奇快,出手更是惊人,没等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十几支利箭也已射中了唐善。
唐善看起来很是惊愕,因为他突然想到,这些达尔扈特人守卫的八座洁白的宫帐,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供奉着成吉思汗圣灵和圣物的“八白宫”。
突然杀出的达尔扈特人,自诩为“圣主的卫士”们,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与唐善一般无二,只是惊愕的程度更甚。他们不敢想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伙子,竟然生就了一副钢筋铁骨,快刀利箭加身却能无伤。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怔怔的收回马刀,仔细打量过唐善,确信他的确没有受伤,现出惊诧之意,问道:“伊可儿,他是什么人?”
“他是……”伊可儿不知该如何介绍唐善的身份。
“弘吉刺惕赤狼,我是伊可儿的侍卫。”唐善自报名号。
“弘吉刺惕人?”身材魁梧的汉子收起马刀,竖起小臂,左右晃了晃。同行的达尔扈特骑兵调转马头退去,守在了毡房间的空地处。汉子虎起脸,说道:“赤狼?你不知道宫帐里供奉着圣主的圣灵和圣物吗?见到了圣主的宫帐,就连各位汗王、领主、族长都要顶礼膜拜。你怎么如此放肆,竟敢对圣主不敬,不惜冒犯他的圣灵与圣物?”
唐善见伊可儿连连向自己使眼色,急忙回道:“不敢!”也不多做解释,跳下马来,跪在地上,远远的对着“八白宫”顶礼膜拜。
汉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对伊可儿说道:“美丽高贵的伊可儿小姐,你是来寻找库勒和那些小伙子的吧?他们都在我们这儿。”
“在这儿?”伊可儿非常惊讶,见汉子也不回应,转身走向一旁,急忙对唐善招了招手,拉着坐骑跟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