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达笑嘻嘻地道:“是隔房的远亲戚。说起来两位大人也知道,就是勋田关家。”
包坎啐一口说道:“遭娘的,咱们去的竟然是同一个地方!”他再没掩饰又朝车厢里瞟了一眼,嘴角一撇意思是指稍稍落后两步的商成,眼眉一挑拿眼睛直瞄着廖达——为了他?
廖达笑嘻嘻眨下眼睛,意思是承认了。他瞄一眼车厢里的闺女,目光从包坎肩膀上掠过去看了看商成,压低嗓子问道:“包老哥,你看,这事有指望没有?”声音已经细若游丝般几不可闻。
包坎微微一笑。商成是每天连轴转忙得脚后跟踢屁股,压根顾不上思量关繇大年下不登门拜访,却让自己兄弟相邀的缘由。他却是明白人,知道关家虽然顶着个勋家的名头,其实在西马直早没什么威风,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攀高枝的机会,肯定是要挖空心思要和商成拉近关系。商成不爱钱,关家就不好找路子套近乎;何况关家的家底本来就不够殷实,拿不出让人心动的钱财礼物,只能从旁边想办法。可除了钱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当然是关家的好闺女喽。可偏偏关家近支就没合适的,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亲戚里找。廖达的两个丫头都是好姑娘,人俊俏不说,人品还好,关家肯定早就起了说媒作嫁的心思;廖达多半也有同样想法,两边自然是一拍既合……
可这事怎么可能成得了?
他心里有些暗笑关繇短见了。可怜啊,关繇也算是个人物,竟然到现在都瞧不出来商成是什么样的人——要想讨好商成,公事上最容易,只要关家两兄弟都是实心实意地帮着商成把西马直营务好,比送钱送女人啥的都要强过十倍百倍!
廖达看他微笑着不说话,已经有些发急,手在怀里掏摸两下就取了个精致的荷包出来,瞥着商成转头去看西河对岸的几户人家,便把荷包朝包坎手里塞,小声说道:“包大人,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吉祥如意’小金锭子,讨个好口彩——事情怎么说?”
包坎没接荷包,提了马鞭子手一隔就把廖达的手挡住,绷着嘴唇说道:“不敢收。回头被大人知道了,抽鞭子是小事,怕是要把我撵回卫军去。”说着一笑,眼角余光朝车厢里溜着摇头,“你和老关的事成不了。最好连提都不要提,不然到时候小心下不了台。你们不知道大人的事情,送金送银顶多被他骂几句,过后真心办公务,该升就升该赏就赏,不会吃挂落。要是该在这上面起主意……”他唆起嘴唇轻轻一笑,“我就说这么多,到了关家你赶紧和关繇说,不然出了事可别责怪我没提醒你们。”
廖达一脸的失望惆怅,盯着商成看了好几眼,收回目光愁眉苦脸说道:“老包,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家大人到底喜欢啥玩意呀?这不喜欢那不爱的,想升官咱们也帮不上忙呀……要不,大家给他凑点钱,让他去跑跑路子?”
包坎被他的话说得一楞,转眼脸上已经是一片笑容,低了声音笑道:“千万不要搞这个啊。你们凑钱给他,他马上就能花得一干二净。给你透个底细,大人正筹划给着这一川道的村寨都打新井,还要给上寨起井起池塘,要用的铜钱不是小数——你们现在给他钱,只能去填那个无底洞的。”他唆着嘴唇想了想,眼睛突然迸和光来,忽然说道,“凑钱也成。大人正在为修井的钱焦愁哩,你和关繇要是能说动这一漫川里的大户都出钱,哪怕是出一部分钱,也是帮了大人的大忙。他这个人念旧,只要你们能做到这桩事,他肯定记你们一辈子的好!”
廖达张口结舌,半天才抖索着问:“修井?给十九个村寨都打新井?天爷呀,这得多少钱啊!”他突然隔着车辕就一把拽住包坎的袖子,急惶惶地问,“你肯定,大人要给咱们打新井?不是拿这话来哄骗我?!”
“轻点,我的新衣服,一水都还没穿过咧!”包坎夺了自己袖子,小心地用手捋平几道皱纹,说道,“我哄你干什么?大人年前就给端州府递了公文,让人把那个打井的高人请过来,开春就要探地气寻水源;四乡的石头匠人过了年就要到指挥所报到,说话就要动工的事情。”
“钱?哪里有钱?指挥所有钱搞这个?这也不是衙门的事情啊!”
包坎嗤笑一声道:“所以说你们拍马屁都拍在马蹄上了啊。”他悄声说道,“大人已经把他的薪俸拿出来,合着衙门里几十贯的余钱,预备着先把上寨的井打出来,就开始给几个缺水厉害的庄子打,然后再慢慢找钱,一村一寨地慢慢凿过去。”包坎望一眼廖达又瞥一眼车厢里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莫说大人,就是我也出了八贯钱。你可别和别人说,传出去大人抽我皮鞭子,我可是要上你家踢门的!”
廖达望着在马背上东瞧西望的商成,摇唇撮舌怔了半晌,突然长长吐了口气,狠声狠气地说道:“遭娘的!我也要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