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光正称不上粗汉,但也绝不是文艺青年,但是此刻的自己依然被这书法震慑住了心神,凡尘诸般念想,一时影去无踪,脑际七情六欲,抛诸脑后不见。
须臾之后,白纸上尽是花团锦簇,书写之人悠然收手顿笔,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整座茅庐万籁俱寂,连虫鸣唧唧之音也是在那一刻倏然停止。
那种震慑人心的感觉仍在韦光正脑际占据,一种高山仰止的情绪充满了胸臆,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前辈此书,造化天工,夺人心魄,令人拜服投地!”
韦光正借着长掬到地的机会,又是前行了一小步,终于借着余光看清了茅庐主人的真容,他身材修长潇洒,鼻子平直,面容清癯。上唇的弧形曲线和微作上翘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长的脸上既是非常耐看,更有一番脱尘出俗的悠然模样。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韦光正先是生出自惭形秽之心,随即却是心中咯噔一下,这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
嘶——韦光正倒吸一口冷气,面前此人不就是洗笔男吗?
就在韦光正嗔目结舌之际,洗笔男已然搁笔起身,对着韦光正洒然一笑道:“想不到韦兄真的能寻到此处,那龙刍草日出而隐,日落而现,若不是你对在下之言深信不疑,反复在道上寻觅,定然等不到日落天黑,自然也就发现不了那丛龙刍草。”
“龙刍草?”
“一株龙刍,化为龙驹。凡马食之,一日千里!正是洪级灵草,龙刍草!”
韦光正这才知道那篷草为何会凭空出现,原来是白日里隐身不得见的原因。先是被洗笔男的书法震慑,后来又是知晓了那指路迷津的奥秘,洗笔男的形象顿时在韦光正心中,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哪是什么猥琐的洗笔男,而是道心玄妙的高帅富啊!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不知引在下到此地,有何指点!”
“哈哈!”洗笔男又是一笑,指着韦光正的鼻子道,“韦兄何时变得如此文绉绉的,倒是你的真性情更加可爱一些,还请不要如此拘束说话,既然来了这草庐,就上前同坐。”
韦光正心中一震,回醒过来,笨拙的脱靴,然后盘膝坐在书案的另外一边。
洗笔男瞧往窗外,自由写意地挨在书案,淡然自若地道:“韦兄觉得区区这幅字如何?”
“龙走蛇舞,那是极好的。”韦光正有求于洗笔男,再加上这洗笔男的字确实写得不错,自然是夸赞有加。
“区区一生所好,唯独练字,自然是极好。”洗笔男听得韦光正夸赞,倒是自我膨胀起来,“不过字呈现人前,先要发于心,然后用与笔,借以墨,最后落于纸上,所以一幅字好不好,除了这字要写得好,更需要纸好!墨好!砚好!笔好!韦兄以为区区此论然否?”
嘿!怎么又提这茬,韦光正不得不拱了拱手违心地道:“兄台的笔...自然也是极好的!”
“韦兄慧眼!此笔杆取自五雷神竹,毫毛取自麒麟神兽,所以区区这笔自然是极好的。至于这墨和砚也是凡间难求之物,倒也算是不错,但是唯独这纸却是差强人意,使得这幅字空有其力,却无用武之地,着实令人扼腕可惜。若说这书法可分九品,此字却是只得二品了。”
韦光正听得一知半解,正想说自己半夜上来,不是和你品字论道的,这马屁也拍过了,我们快些进入正题好不好。
韦光正心中如是想,嘴里也是斟酌着如何将话题引向绛珠草,不过看着洗笔男看着那幅字的惋惜之色,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嘿!懂了!这洗笔男是想要些人事,说得白一点,那就是既然有事相求,当然不能白帮忙,得意思意思才行。
韦光正心中如透镜般堂亮,但是问题来了,这大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外,让自己到哪里去找这能配得上这般好笔的纸呢?
洗笔男看着紧锁眉头的韦光正,淡淡一笑道:“韦兄闻弦歌而知雅意,果非常人,其实这上好的纸就着落在韦兄身上,就看韦兄肯不肯割爱奉上了。”
韦光正看着洗笔男贼眼溜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在自己身上作画吧?
喵了个咪的!我又不是白花花的娘们,怎么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联想起洗笔男之前诡异的行为,韦光正菊花一紧,这洗笔男步步算计,大半夜地把自己骗到自己,莫不是好那一口调调吧?
韦光正的心思忐忑,但是洗笔男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断袖便能成人之美,不知韦兄可成全区区否?”
微风吹过,灯火摇曳中,洗笔男的脸色显得颇为诡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