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孤峰殿。
百慈大惊,吼道:“师弟万万不可啊!我正道中人,哪能做这等有悖天理之事!”
百傲也是讶然,看着一脸杀气的百离,没了主意。
“哼哼”百离阴险的干笑了两声,将手中拂尘一扬,正色道:“二位师兄,依你们看,那姓夏的小徒现在还活着吗?”
“唉……”百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看此子凶多吉少,恐怕此刻已经命丧九泉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杀芷菡,以除后患?”百离焦急的道。
百傲面色沉重,叹道:“师弟不可啊,那芷菡道尊虽然一心护着夏一衡,但人家并无过错,你凭什么就这么去斩杀人家?于理不通啊!”
“于理不通?”百离嘴角微扬,眯起双眼,道:“等她得知夏一衡的死讯后,第一个就会找咱们兴师问罪,到时大动干戈恐怕还是轻的,若屠门灭宗,该怎么办?”
身为掌门的百慈身形一震,急道:“你是说她会做出这等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哼,百离冷哼一声,反问道:“掌门师兄,你糊涂了吗?上次我只不过是小小教训了一下那个姓夏的小子,她芷菡道尊就让我当着全峰晚辈的面给自己的徒孙跪下,试问全天下可有这等奇闻?哪怕魔道可有这等先例?天理不容的事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做得出来,这不计后果的事难道还在话下吗?”
“啊———”百慈瘫坐在侧,呆若木鸡。
百傲倒还冷静,安慰到:“师弟莫慌,事已至此,我看不如我们主动去找芷菡请罪,或许还有余地。”以百傲的性格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属不易。
“笑话!”百离讥笑,趁热打铁道:“现在去登门请罪,无疑就是前去找死!你也不想想,那芷菡道尊在流云宗潜伏了好几千年,究竟在等什么?为什么她对那个姓夏的小子格外关心?”
百傲心中一寒,大惊失色,猜道:“你的意思是说,几千年来,芷菡道尊所等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姓夏的小子?”
惝恍迷离的百慈更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猛然间抬起头来,惊惶的道:“如果真是那样,芷菡宁死也会与我们一战,流云宗的大劫又要来了!”
三人沉默许久,殿内呼吸可闻,百慈道尊的心中无比纠结,他乃一宗之主,先师寄望与他,痛下狠心,废长立幼,曾惹来不少争议,虽然他耐心操持宗内事务,可这一千年来流云宗风雨不断,先师飞升后,项碎天一度来袭,流云宗元气大伤,而后仙境崩毁,百离昏睡三年,眼下刚刚走向平静,那与先师道行几乎相近的芷菡道尊又与本宗结下不共戴天之仇,难道,流云宗真要败在自己手里吗?
“唉……”又是一声长叹,百慈方寸大乱,虽然他一向以坐怀不乱的美名示于人前,可眼下大劫又至,如何是好。
百傲看在眼里,也是叹了口气,走到百慈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弟,风雨连年正是苍天对你的考验,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一宗之主若是乱了阵脚,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百慈老迈的脸上浮起一丝感动,多少年来,百傲虽然从未提起过先师废长立幼的事情,也没表达过任何不满,但他内心的苦楚,百慈怎会不懂,如今大家都已从年幼的岁月活到了道尊的级别,想想只不过是长河一瞬,弹指一灰。
百慈微微颔首,拍了拍肩膀上的大手,意味深长的道:“师哥,师弟,岁月不居啊……只不知当初先师立我为掌门是对是错,若由师哥制宗,定要胜我一筹啊!”
“何苦这样说?我脾气暴躁,遇事急草,这些,师哥我还是懂的,天数轮回,劫难频发,这也不是你的错,师弟你又何必自责呢?那芷菡道行再高,应该也只是与项碎天齐名,实在不行,咱们就依三弟之计,灭杀了她吧……”
“什么?”百慈嗖的抬起头来,看向百傲,“师,师哥,你也这样想?!”
百傲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踱步来到紫檀香案之前,用真元点燃了三根长香,虔诚拜过之后插上鼎炉,沉吟道:“如今只能求得上天庇佑,助我等一举诸杀芷菡,以保我流云太平永享,盛景依旧……”
百慈有些颤抖,无力的瘫坐回去,脸色孤蓬不振,惋惜道:“叩天无路,入地无门,为何那姓夏的小徒非要入我流云宗来,为何芷菡道尊偏偏会在这里等到了他要见的人,又为何他会死在我流云宗三峰会武的擂台上!天呐,天呐……”百慈隐隐有些哀凄,虽然诸杀芷菡一事他万般反对,但身为一宗之主,他必须要对全宗门人的生命负责,这是他无法推脱的责任!
不知为何,在两位师可痛下决心之后,百离竟感觉有些不安,这不安不是来自于恐惧,乃是来自于良心!
百离不禁扪心自问:我错了么?她芷菡当众辱我,我不该杀她么?我为何心痛?不,我没错!在我流云宗里,犯我者死!犯我者诸!我不杀她,她也终究要来杀我,这也只是她的天命罢了!
夜,已深,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此夜乌云盖天。
明月,犹在,只是她躲在云后,悄悄的看着人间的一切!
安静的夜里,蝉声与蛙声不曾停歇,就像那燥动的人心,惶惶终日,终日惶惶……
百傲、百慈、百离,堂堂三大道尊,暗夜中敛去气息,隐于天际,直朝醉美峰而去。
在芷菡屋外,百离神识传音,先行发问:“是这里么?”
百傲点了点头。
待百离刚要推门而入———
“且慢!”百慈一把将他抓住,以神识传音:“师弟,我们真要这样做么?天理难容啊!一会儿若有可能,切不可伤芷菡性命,将他制服就是!切记,切记!”
百离没有回话,他已誓杀芷菡,又怎会在这样的时机罢手,夺门入室,毫不犹豫。
乌蒙蒙的夜色下,木床上,只有一个少年,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呼吸均称,面带红光,睡的宁静而香甜。
“这,这……”百离惊恐的转头看向两位师哥,“他没死?怎么可能!”
强行稳住心神,百离深吸了一口气,轻施一道法诀,无声无息的撩开了一衡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