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宋思墨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倦意,缓缓的道:“文儿被砍掉了脑袋,挂在我门前的石柱上,可怜这孩子到死也没闭上眼睛,他…..他……”想起自己心爱的徒弟那绝望的死相,宋思墨再也说不下去,为了不在人前流泪,只好转过身去,独自悲伤。
柳幻柔触景生情,被他这么一说,心中酸楚泛滥开来,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个女子,见宋思墨这副样子,心肠也软了下来,柔声道:“师弟你要保重身体,眼下悲伤也是徒劳,只有找到杀人凶手,将其亲手血刃,也挂在门前的石柱上,才能让我们的徒儿闭上眼睛!”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孤峰殿内走去。
宋思墨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师姐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如果我没猜错,两大道尊现下正在争吵,你师父百傲道尊得知弘文死去的消息后雷霆大怒,倘若你现在进去火上浇油,恐怕…..”
“不行!”柳幻柔坚决的道:“无论如何,我要为子磊的死讨回一个公道,顾不得那么多了!”
两人正在回廊争吵,一个苍劲的声音突然喝问:“幻柔,你怎么也在这里?”正是一脸怒气的百傲。
柳幻柔快速走到百傲身边,拜跪在地,带着伤心欲绝的哭呛嚷道:“师父,我天灵峰二弟子弘文被歹人碎尸,放在峰顶,已成一瘫烂肉了!”
孤峰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柳幻柔在抽泣,百傲竟然一言不发。
良久,柳幻柔缓缓抬起头来,一只苍老的手在不住颤抖,百傲的喉咙间发出奇怪的声响。
“师父!”柳幻柔担忧的唤了一声。
百傲闭上双眼,愁眉苦脸的挥了挥手,转过身去,此刻,他心乱如麻!
站在不远处的百慈也听到了一切,他呆立在原地,止步不前。
又是许久,百傲终于长叹了口气,朝百慈深深望了一眼,一字一句的问道:“师弟,还要再忍吗?”
百慈将手中的拂尘紧紧抱到了胸前,心神恍惚的道:“师哥,你随我来,其它人,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柳幻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宋思墨轻轻的拽开,无奈之下,擦干泪水,出了孤峰殿。
见众人走了,百慈忧心忡忡的对百傲道:“师哥,这二人是谁所杀,还不够清楚么?”
“我知道!”百傲两手搭在石椅的扶手,喝道:“我不但知道是芷菡所杀,还知道如果你继续这样忍下去,我流云宗的大限就要到了!”
“大限”二字如重锤击心,狠狠的击打在他这宗主的心上,但他虽然忧心如焚,却也仍旧清醒,开口问道:“师哥,百离师弟成魔,接连铸下大错,试问如果你是芷菡,你会轻易罢手么?请师哥撇开私心,我且问你,那弘文、子磊二人可是善类?”
百傲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只好叹道:“不是。”
“那便是了!我想,他二人定是为百离师弟所用,被派去刺杀那个姓夏的小子,如今人家大难不死,怎会轻易作罢?况且是他二人有错在先,人家出手在后,就算我们去兴师问罪,就能讨着便宜了么?”
“忍!忍!忍!忍到何时才是个尽头!”百傲两手用力一抓,整个精石扶手被他掐的粉碎,大手一挥,扬起一片石屑,愤愤不平的道:“就算是弘文、子磊不识好歹,可他们毕竟也是我流云宗的门人,再说他们二人加起来不过二百年的寿岁,那芷菡活了多少年头?竟对两个孩子痛下杀手!且不说她这令人发指的手段,单说她这随手杀戮的行径,眼里可还有我流云宗半点威仪!”
“威仪?呵呵。”百慈摇头苦笑道:“师哥,强势压顶,你还谈什么威仪?是我这个宗主无能,被人踩人头上,要怪,就怪我不堪重任吧……”
看着百慈痛苦的神色,百傲心有不忍,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啊,即便是让他担任掌门一职,除了忍,还有更好的办法么?牢骚毕竟是牢骚,即无法解决问题,也不能改变现状,至于未来,更是茫然一片,命运,从来都无法捉摸。
想到这儿,百傲已不像先前那般愤怒,心灰意冷的问道:“师弟,你也不要太过悲伤,眼下可有更好的办法?”
百慈心烦意乱的道:“办法是有,却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看了一眼百傲,又继续道:“你那徒弟柳幻柔是什么心性,你比我还要清楚,她接连失去了两个徒弟,肯定不能轻饶了圆月和永败那几个小徒,如今大势难保,我看,就随他们去吧!”
百傲难以置信的看着百慈,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插手此事,就说找不到凶手,随着幻柔的性子,杀了那几个小徒?”
百慈唉声叹气,不置可否。
百傲追问:“那幻柔若是杀了几个小徒,芷菡岂不更要疯狂?到时幻柔的性命可就……可就……”
百慈垂头丧气的瘫坐在石椅上,面如死灰的道:“只能任由他们去了,冤冤相报,生死难料,也都是各自的天命,为了大局着想,我等虽为道尊,却也是无能为力啊!”
百傲闻言,和百慈一样,扑嗵一声瘫倒在石椅上。
半晌,他终于开口,“也只能这样了……”
此刻,在火云峰装睡的永败忽然觉得周身一寒,骨碌一下坐了起来,接连打了好几个机灵,低声骂道:“谁又在打老子的主意,他娘的,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与他有着同样感觉的,还有紫玉林的圆月,此刻,他深感不祥,眉头紧皱,独自一人面壁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他在想什么,也断断不会料到,自己的道尊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生命,任由他们年轻的生命消失在这漫无边际的浩瀚坤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