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看那妖魔,叹这鬼怪。俱是一派狰狞恶气象:青面獠牙,魑面猴腮,绿舌黑心。争这一时名望势,回首去,万年修行都做了土。真堪骂,世间之人亦似它,催仙士,斩妖伏魔,光正侠义,再复神话!
上回说到虬龙将“冥魔七煞”中六煞诛灭,回至地心中历练七七四十九年。再说当日青松斩杀那“凌剑双星”,震撼剑域,其师尊邪修剑仙轩阳子已然得知,携领终南山云甾洞的九莲夫人,祁山天龙崖火翎姥姥,御剑从昆仑山东泽飞至罗京内城。
先说这轩阳子乃是昆仑仙山饮誉一时的邪修散仙,常年用鬼婴妖魅,人心兽魂炼化成提升修行的丹药,淬造可灭地毁天的魔剑,虽是邪修一途,无法成就金仙,但修炼此行的散修若是造化两三万年月,擅炼造魔兵妖宝这类邪器,修为及法物威能堪比一名金仙和一口纯阳至宝。
九州各地共有八千八十五名邪修散仙,那轩阳子威名便可位列前茅。再说那九莲夫人与轩阳子是旧日情人,因所修师门不同,彼此观念不和,困于门内法规,所以不得已将儿女情丝放罢,二人暂时分离,只许下承诺:若有一日两人之中有一人遇难或得有不平之事,另一人定要竭力相助。今朝轩阳将二位爱徒遇难身死之事告知九莲夫人,那九莲乃是天仙一阶的修为,立时气得是怒发冲冲,银牙切咬,便教轩阳子即刻赴往罗京,寻杀害“凌剑双星”的少年,若是被她瞧见,立马将少年诛杀,摄取其魂魄镇压在自己仙府的九莲神塔中,永世不得返生。
再说那火翎姥姥乃是祁山闻名之鼎仙,拥有一口方圆九十里的炉鼎,名曰风云烈翎鼎,内生有地心火焱,南极贞冰。装配有八口小鼎,每口只是十里方圆,鼎内蕴藏无数妙用法物,一时齐齐施将出来,鼎子便可笼天盖地,将一方圆百丈地域围罩住。说这火翎姥姥性如烈火,天生一副急性,不服输得紧,年轻之时四处惹事,生出无数是非,亦又好胜无理,内心冲动,死于她鼎下的修士更是不计其数,外人又借此称她为“烈火婆婆”。今日是轩阳子前来祁山天龙崖中拜谒,经百般讨好,将一只九十九足飞天蜈蚣赠送,那火翎才是肯与他出山。三仙先是于罗京城中休憩一日,起晨便启动御物法宝,三仙虽不知青松现于何处何地,若势必将天下方圆搜寻一番,才肯愿罢休,是以果真碰巧相遇,立时可以将仇人报复。
火翎姥姥乘御那只九十九足青鳞飞天蜈蚣,九莲夫人御使一盘水火丙光莲座,厚度足有一寻,人盘膝之中,犹似天庭圣者,高洁脱俗。
那轩阳子坐御的一支弥沙鲸魔幡,高下达一丈,人便是坐于幡面之上,煞是清逸。
飞行之中,三仙有笑有言,笑的是以往三界的旧事,言的是那青松的下落该如何探查。九莲率先言道:“吾家仙门以前倒流传一宝,名为‘宙元谪万里通灵镜’。只须是将此宝祭起,无自念动真诀,更不用催发元力支持,灵镜自然升在九天,可增大万倍,如同天日,射发万顷寒光,照住一方世界,只将一人的血滴或手纹提供给灵镜,自然镜面上能出现那人的一切行踪和动态,即令那人早已躲入另一方宇宙世界之中,照样能将其找出。”
一听九莲夫人此言,火翎姥姥及轩阳子立即圆睁双目,颇有兴致,欲再听九莲的下言,那九莲也不急不缓,顿一口气才道:“只是可惜了此宝在五百年前毁于吾门天绫散仙手中,如今终南山的方恬阁只余下一部分的镜片,和通灵镜的镜柄。”说罢,不自在地叹了口气,神情凝重,那旁二人听后也不禁痛惋。若是此宝现在,这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人一道一妖一魔俱可寻到,即令逃遁地府,升上天阙,也照样觅得住。可是早已失去此宝,为后世者只是留下一番传说与佳话,便就别无作用。正是:
传说奇宝如何奇,不如一睹方能信。
轩阳子叹声道:“莲妹的师门乃是十万年来的大教大帮,难道无其它更厉害的法物?”九莲夫人轻喟一声,道:“即令师门中有更加厉害的法物圣宝,我尚未成就金仙,参悟天道,岂能从我家师尊手中得来。”那轩阳子闻言便不再对语。那火翎姥姥赤面红发,两耳挂有一小蛇形的半圆环,哈哈笑着,开言说道:“方才九莲所说的通灵镜并不是汝等师门专有,我百年前在东夷百丈山见过一黄衣僧使用过此宝,其实无甚么真正的威能,但那可探知万里人迹的镜面真是利害。我见他亦是将镜宝祭在当空,无须念诀,镜子正面好似一轮寒月,蓝彩夺目,令人惊叹。镜面晃眼时射去一道黄红宝光,直冲斗府。镜中已现出一老道在青州的道观中打坐,要知青州至东夷共是三万八千里,果是好宝。当时我法力修行不够,自知不是这僧的对手,便一看那异象,乘云便出走了。”说毕,很是心感可惜,若当日能杀害那名大僧,得到那宝,会是何等心满。
此些年日来,火翎杀道夺宝的事甚多,虽夺来之宝无一口纯阳至宝,但还是有仙家的珍藏。轩阳子听后只是大笑。
九莲便开口道:“我的‘方储’中还藏有一六象阶的探窥类法物,妙用虽是不及那通灵镜,但还能窥探到七百里的事物。”说完又回想启动此宝窥视人族,还须那人的血滴,手纹。顿道:“哎呀,我又给忘了呀,那宝和通灵镜是相同的,也须一人的血滴或是手纹,方才可以启动。”轩阳子与火翎姥姥听罢,微有汗颜,也不说话了,坐于法宝中,俯瞰云层之下的景况,一条山脉从三人的眼帘中云一般的飘过,一片是葱郁的山泽,好似荒僻之地,一点人烟俱无。
青山中有很多洞穴,多是鬼怪龙蛇衍生之所,一些山岗长满松柏,蔽日遮天,枝柯繁密,地面的光线斑斑点点,十分模糊,还有些许山脉满是荒芜,多是一片漠地,寸草不生,干旱枯燥,仍见数只火蝎爬上仙人掌,又是爬下,张着双钳,摆着毒尾,隐隐射出银光,犹似铁钩一样,爬动直来晃摇,这种毒物真是狰狞可怕,虽看似巧小,不足五寸大小,却有致命之害。
世间上甚多毒物亦是与之相似,虽是羸小,却生下便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杀机,心肠毒辣,面貌狰狞凶煞,有足够毒人的厉害之技。正巧是三仙穿行出这梁州的一片荒山莽野,来至潇河,青松正是困锢之中。午牌刚过,这日天气炎燥。潇河河岸人客比起往日好似减去不少,九莲夫人在云空中冷笑一声,道:“本夫人饿累了,先去一家客栈休憩一会。”说罢,收下法宝,化作一条红线射入地面,步入一间小酒家中。轩阳子见九莲解下法宝,匆忙间也收了弥沙鲸魔幡,下达地面,人客见天空下来一人,轻飘飘鸿毛也似,俱以为神仙降世,而众人偷眼去看那轩阳子,九莲夫人时,却生得不是一副仙人隽骨之样,只见二人皆双瞳阴晦,很是邪性,轩阳子穿就一身宽体绣龙云黑丝袍,脖子处挂垂一条骷髅银链,那双唇阴黑十分,愈看越发觉出可怕,众人面容煞白,头儿低下,纷纷让开道来。轩阳子气质轩昂,无视在傍这些凡人俗夫,大步地行入了那间酒家中。
少时天上又飞下一老女,长得鹰鼻火唇,高骸小耳,穿就一火狐烈云绣花袍,脚下就一赤蟠喜红靴。双眸中红芒泛现,赤红的长发垂至地面,脚步姗姗,人客一看就脚尖未触地面,仿佛是凭空浮行而来,越发感到惊异,纷纷不敢做声,这种仙门奇术在此些凡人眼中,就好似仙界中强大的法象一般。火翎姥姥也不发笑,面态漠然,只是一瞬眼间已行入酒家。店中堂倌一见有三位气宇非常的客官来此,便欲办法讨好,在柜台上哈腰笑道:“三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打尖?”那三仙正时走入一桌,好似未曾在意那堂倌的问道,也不转身,只是坐入长椅上,轩阳子这才漫不经意道:“本座三人要打尖也要住店。”一听对面黑袍男子答话说到“本座”二字,堂倌立时怔住,心下暗自以为是朝廷的大人物,或为王公贵族一类之人,自然当下不可有所怠慢,再次哈腰笑道:“是,是,是,小的马上给三位备上午食,官人们请侯等。”说罢,便快步行入后头厢房中。不多时,只见得一位长相鄙猥的堂倌从内走出,一手之中托着一盘美食,另一手之中提着一大壶的玉酒,见到那座上的三仙,立时犹如被天雷击中一般,颤巍巍地走上桌前,哈腰卑敬道:“三位的午食已到了。”说罢,便将那盘美食及那壶玉酒摆在桌面,双目也不看视三仙,全身有些须打颤,径就往后厢内去了。且说那堂倌去后,这酒家里又没甚么人在,只余三仙在座,九莲夫人嗤地一笑而出,道:“我平生还未见过如此之人,对咱是这般恭敬的。”说完,又自顾自的娇笑。火翎姥姥一听笑着道:“咱们已是成仙之人,虽未能成就大罗,宝盖可也金霞飞腾,气宇不凡,此些凡夫俗子他们目中岂是金睛火眼,可曾知晓那成仙者的体面威风,以为咱是天庭圣者,是成道大仙,这才对咱如此用礼。”
轩阳子也点首笑道:“火翎说的极是。此些凡夫俗子目中无丝毫本事,只将那些模样怪诞之人称作神仙,实在可耻可笑。若在百年前,这些等凡夫俗子早在老夫的兜率炉鼎中炼化成人蛊,人丹。今时是我要保全仙人德样,唾弃旧日毛病,不愿造次,不然便教永州城毁灭一场。”说间,举起桌上那壶玉酒,正待开口喝饮,方才觉到自己若直接从壶口饮酒,形象大为不礼,举目四顾桌面,只见桌上竟无小杯可以倾倒酒水,立时发恼起来,捶桌大声唤道:“怎地无杯,怎地无杯,汝等难道要让老夫无礼是罢?”说着,又要去摔那壶,连被九莲夫人阻住,骂道:“轩阳,汝的毛病怎地五百年来还不见改?”
说罢,九莲银齿轻咬,摸样很是恼羞不满。轩阳子闻言才不敢如此,显然很是听从九莲夫人之言,将壶酒轻一放置桌面。正时,厢房中立即走出一人,乃是原先那个鄙猥的堂倌,只见他面如土色,双唇已然煞白,双股不住打颤,叫了声:“大爷。”又道:“方才对不住,未带上杯子来,现给你老带来了。”说罢,他自心下好似才宽裕些须,快步前去,将手中三只玉杯放置于桌面,正急忙拔腿离开,猝听后头的火翎姥姥的喝声:“慢着。”那堂倌立感全身好似被钢钉定住,无法动得,寒栗彻起,额面沏满豆大汗珠,颤巍巍,低声道:“奶奶有何吩咐的?”“本座问你,此处唤作何地?”火翎姥姥对那堂倌道,话语之中登时令人倍感无限的威穆,使人无法逃避话题。原来三仙初到此潇河岸头,还未知此处是何地,这才如此之问。
那堂倌长吁一口气,道:“官人,此地正在潇河南岸,永州之南,无乡无名,只要渡过河岸,便到那永州城下,自古此间地势也是一绝,也只有此地才可通过潇河水路。”正说着,额面上莫名滚出几滴豆汗,显然乃过于紧张,好似受着拘束,并无善容,双手已然垂至腰间,双目呆滞。这却不多说,那三仙一听此处的地位,双眉稍紧,彼此心间思量,若是进入永州城郡,或许可能探到要寻之人的下落,自然那要寻者便是青松,他正时还在潇河百丈水下的河谷之中,不知生死,看官也不必惶急,小子待后会一一向各位道齐。
堂倌颤声道:“请问,三位官人是否正要渡河去?”一听这堂倌之言,三仙徒感莫名其妙,轩阳子凶睛一瞪道:“汝等是甚么之意?”九莲及火翎也是恼忿交集,不知话中原因。只听那堂倌是如何说将内因的,他说道:“三位官人是有所不知吖,上几日之时,潇河之中出了一件怪异事,河中的河神不知为何缘由发起怒火,将河面的一条舟船困住,船上之人皆是身陷水神的肚中哩,你道奇异不奇异。”说完,双眼轻轻坠下泪来,此种泪,正是世人的同情泪水,出自本性,怎知轩阳子乃是邪修,心内满是淫念邪道,只是心下略有些惊疑,九莲夫人与火翎姥姥更无妇人家子的伤心怜悯,也是与轩阳子一样心存惊疑,面上无甚神情,正启筷动食。少时开始吃将起来,又倒了酒入杯,皆喝得是面目通红,颈项发热。
轩阳子也启筷欲吃,只听那堂倌又道了句:“官人,汝们可万不得去潇河中,如真是遇到那河神,即令是万般利害人物,亦是救你们不得的,恳望官人三思而行。”三仙不闻不应,这轩阳子暗忍肚中怒火,未可发作,大声吼了一声,便将竹筷丢在了一边,满面通红,扬起手来好似要来打那堂倌,把小小的堂倌唬得撒步跑了,一溜烟躲入后厨房中,轩阳子便用手抓着肉食,大口大口吃将起来。九莲夫人把一双水晶也似的妙眼,看了轩阳子一回,冷哼一声,开始吃食,轩阳子看她那副娇傲德性,并不发作,只小心将座位挪向九莲夫人那边,暗暗好似与她亲热,轩阳子又一边向九莲夫人夹菜添饭,那举止十分可笑滑头。火翎姥姥则把老脸藏着,用两只手拄着桌面,却并不吃饭,聚着两道赤红火眉,只说她近时在炼辟谷之术,十分淡食,其他二仙也不在意下。不多时,三仙吃罢午食,也不结账,迈开步,登上第二楼天字十七号,十八号房,想是去休憩了。那堂倌也撤到厢房中,好似这间酒家并无甚么生意,久久未见有人入内,整楼是空荡的一座。
翌日,三仙出店,见潇河附近无甚人客,一些船老渔夫纷纷坐在岸边的望水亭,看视着河面的动象,面态枯燥,好似已甚无希翼,有些蹲坐,拿着烟管狠狠抽上几口,有些木坐,好似在坐于炕头,痴目不语,更有些人,正在编织破烂渔网,口中低声喃喃几句,叹气几声,面色甚为沮丧。三仙不禁惊疑,心念在暗自思想,莫非这些船民不愿出发渔猎,河中定存有足以震慑他们的灵物。忖间,只听东面一座亭子,一人悲呼道:“这般日子要熬到何时,才是个头。‘河神’为何降罪于我们这些善民。”说毕,眼中顿时堕下两行冷泪,很是不甘。
原来自从河中出了虎蛟,将青松抓去,闹得这附近不得安宁,谣言四传,来此地揽景观光的人客逐次降少,渔夫也不得出河猎渔,顿然经济已萧条起来,甚些渔民为维持家计,背井离城,赴往别处地区另谋生存,永州城中的城官员外又是不管不问,怕是激怒了河中神灵,唯恐受到天谴,仍不愿发兵及辟谣,安在府邸中享受荣华,闹得是城内城外人心惶惶,一筹莫展。三仙并不听信昨日堂倌之言,即令河中有龙蛇鬼怪,他乃成仙之人,不惧丝毫,降妖法器也是众多的,若妖物一现,必死无疑。只看那畔上无甚么水植,浅滩中只有几颗琼玉般的水草摇动,好似飞裙。
此间午时,清波浩淼,如玉挟珠,迷光辉照,七色风采,齐齐光亮,远处水面白练滚滚,颇如白龙,吐雪飞屑。河的西畔有一石径,由白云石条铺就,长约里许,宽是丈许,径上来往者有数多渔夫,俯望河水,轩阳子,九莲夫人,火翎姥姥一行步不止息,朝石径走去,少时便到,见水势稳当,平波缓缓。九莲道:“如今水波还稳,无甚风流大浪,怎地会出现‘河神’,这明明便是无稽之谈。”轩阳子接话道:“愈是平稳之地,便是最凶险之所。厄险都于这河下之中,莲妹,你难道未曾注意河水深浅?”轩阳子不亏心细熟虑,九莲及火翎姥姥才运集目力朝河中看去,一看便知这河水多深多浅,怕是有五十寻深度。二仙登时惊骇,这一条不广河流,竟如此高深,看来成型已早,由神魔时代衍生。九莲哎呀一声叫出,娇滴滴道:“多亏是轩阳子之言,不然我真就不知这水河高深哩。”火翎姥姥道:“若是在如此之深的水中,会出妖怪也不是不能的。”说罢,双目凝注向河面,泛出烈烈火芒。霍然听闻石径上一人高叫一声,用手指着北面的河面道:“诸位速看!那处水面浮有一石碣。”说罢,半身已瘫,动弹不得,豆大汗珠直冒,连忙向后召唤数声。火翎姥姥一听笑骂道:“你这小儿,岂不是说笑了,这河面的浮载之力怎会承受一石碣的重量,简直白日间看花眼了罢?”说着,仍自半信半疑地向北处三丈外的河面望去,果见一石碣浮在河面,登时亡魂皆冒,骇然失色。那石碣诡异地从远远河道中漂浮而来,水程缓慢,竟然不会沉溺,定是不凡之物,看官想必是猜对了,请待小子一一道来。众位看那石碣上青芒闪跃,甚是灵诡,上凿刻三方朱色古篆,为:天瑛阁。想必是何人的居所或是某门某派的家阁,可怎会出现在河面当中?这一惊非同小可,石径上的众人立时看将过去,心间顿感寒栗,因这笔势如同蛟龙活腾,诡异无匹,若人一看之上去,无不各个煞住了心神,唯独那三仙炼有坚强元神,只是稍稍惊疑,便已镇定,轩阳子,九莲夫人及火翎姥姥正满心回想着有关“天瑛阁”的讯息,希望能从旧日的经历探寻到这三字的含意。
少时,轩阳子不由一阵大呼,自语道:“太古春秋老仙的遗迹!”说毕,元神大为撼动,全身毛孔乍放寒气,不由亡魂皆冒。轩阳子不成想这潇河之中赫然藏匿太古时期一天仙的遗迹,当下其旁二仙一听轩阳之言,也是无比讶异,汗珠直冒,春秋之名,如雷贯耳,生事似史,当年数万年间,春秋独斗方丈仙岛七妖,北海屠魔园祁昀老魔,名号大震宇宙,可惜那时因受九天东帝嫉恨,加以诬陷迫害。最终春秋老仙为逃离天将追杀,及四九天劫,隐迹西方英格兰地,后于西方大洲开创春秋大教,教徒遍布三个大洲,声势余波仍在当世。这天瑛阁便是春秋平生所起居饮食之所,谈笑儒道之地,相传天瑛阁位于东海某处仙岛之内,外有百道海下隧道,可通地心及海外世界,却万年来无人知晓天瑛阁具体所在。此碑好似从北方河水溯流而下,流落到此河之中。火翎姥姥正时大喝一声,飞身而出,将河上的石碣立马提起,好似不费毫力,踏波起身,将石碣砰地扔在岸上,顿起一阵沙尘,姥姥撤身而退,只看那石碣长足八尺,宽为一人腰身左右,上的三方古字怵目惊心,令人顿然起栗。石碣且能浮动于水中,致之不沉,实属怪诡,莫非潇河的水力可承受如此巨大之重量,可那石碣少说也要三个大汉方能抬就得起,怎能如一张雪片一般浮于河面,不禁使人疑云重重。当然这些疑团三仙已无从认知,亦无心了解。其他在场之人,除轩阳子及九莲二仙,见火翎姥姥有着这般身手,纷纷肃然起敬,深知此人绝非凡人,身怀仙技。
那火翎姥姥忽地怪笑一声,朝围来观石碣人群扑将而出,犹似电掣流星,来回只残留片片魅影,不久沙烟弥漫,只看到沉烟中有一红色爪子正自抓拍,徐徐沙烟消散,地面竟陈列着十多具尸身,死相狰狞,尸身的喉结处皆留有一道血印,形如圆口,隐泛着黑紫彩光,血水流个不止,漫入河中,河面的水色登时化成血色,甚是凶怖,又听数声人嚎,径外的数名人物继也倒下,血流出淼。正时,潇河河岸已无他人,只余下三仙。轩阳子不禁拍手森笑道:“不亏是姥姥啊,下手如此之狠,除您之外,别无其人。”说着,九莲夫人也森森一笑,道:“如今岸上已无任何旁人,我们可以好好探究这具石碣了。”说罢,欺步前去。九莲夫人手中幻出一根火红的长鞭,犹如章鱼的根须,长达一丈,鞭身描刻有不少焰云及九朵火莲,其表隐隐有赤色的元力浮动,犹似一层赤红光膜。
又听嗤嗤几声,火鞭顿然喷发出数根火舌,出将开去足有一寻,射在石碣上,石碣在赤焰的煅烧之下,好似一块雪片,逐步交融,化为一滩甚是粘稠的石灰泥,石碣上的朱字早已化为硝埃,赤焰霍地消退,收入火鞭中,石灰泥中竟挟带一枚圆方的金牌,金牌上刻画一方金莲,下处又凿刻有寂灭,长生二个青色古篆,牌面边沿凿满神诡莫测的符号,更似天书。
金莲上有三朵银点,代表是莲花的光芒。火翎姥姥立时将金牌收起,在掌中看究一番,九莲同轩阳子也快步前去,观赏这石中的诡秘金牌,而那“寂灭、永生”二字用意令得三仙费解深究。三仙皱眉思索之间,轩阳子豁然“唔”了一声,颤声道:“金莲教!”这一句着实让旁处的九莲,火翎目惊口呆,齐齐瞪着那枚金莲金牌,终于也才觉悟此内奥义,火翎姥姥大声道:“对,对,是金莲教的修真之人令牌,可怎会藏挟于石碣之中?”这一问,三仙俱都不解。
金莲金牌上金光不消,兀自泛发出慑人的金光,若在黑夜之中,金光足以照亮一间屋子。
火翎姥姥将金牌递予九莲夫人手中,九莲凝目而视,见金牌除散发耀眼的金光,并无其他稀罕之处,默默道:“金莲教建教才是三百多年,而春秋这老仙则是十万年前的人物,居所的石碑中怎可能挟带这样一枚金牌,我断定这是后者用禁术将其挟入石碣中。”说罢,重重地喘一口气,轩阳子和火翎姥姥也微微点头,关于这“天瑛阁”的地标石碣流至潇河河面当中,着实费解,疑云团团,好似有心人故意而为之,又似巧合所造,皆不能同事实。
此间三仙急着要去寻找青松下落,怎会费精力于这枚金牌及石碣之中,轩阳子当下怪声道:“我们暂且不费时辰在此地周旋,放下心间疑窦,先入永州城中探寻那小儿的下落,若是擒住或是诛杀,事毕之后,方才回到此处,果真这河下有座太古遗迹,我等今世也枉为邪修一道啊。”说间,轩阳子将那枚金莲教金牌纳入“祖窍”之中,双手掐诀,犹似一宝瓶状,十指之间有黑气浮荡,顺势将双掌覆罩,好像发动万千法象,雷音在其“天灵”上轰轰不绝,震耳欲聋,双瞳中活跃着邪气,口中用梵歌低吟一番,轩阳子终喝了声:出。雷音滔天,梵唱不休,一口乌亮飞剑,横扫出一条乌虹,平悬于轩阳子身前五尺,通体长为八尺,宽方十寸,隐约间便有撼山栗岳之势,剑体魔气交集,如道道乌蛇交纵横窜,邪性升腾。殊不知这口乌剑乃是神魔时代赫赫威名的一代名剑“莫邪”,轩阳子青年时期游历吴地,在西岳涧中,意外得到。
莫邪原是一口未开剑魂之剑,好似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剑脊尚有破损,原本的剑气消逝殆尽,品阶竟在六象中成左右,谈不上大威能,初是一口纯粹飞剑。怎因那时轩阳子偶得,爱惜至极,用以九泉之下,八十八个魍魉邪魄炼化成就莫邪剑魂,剑性虽是通灵,但一股魔气徘徊其中,不曾散去,反而日子过久,便越发浓郁,为轩阳子常伴的一口邪剑,品阶竟回复到纯阳初期,威能颇强,重归上古名剑一流,但已不是往日仙家之佩剑,体蕴已无二相,剑气充斥邪.淫,满生戾气,故可称为“天下第一邪剑”,品阶为七星中成。
只看那莫邪飞剑悬浮已定,剑体之中竟然怪啸一阵,轩阳子立时也应和大笑,道了声:开。莫邪呜的一响,划去一道长虹,飞上三丈处的高空,轩阳子飞身踏上剑脊上,甚为潇洒,九莲及火翎也皆应了声,也飞身上了莫邪剑上,铮地一响莫邪飞上云空,直向北面飞去,三仙一行在剑上看潇河河面看得真切,原来潇河前岸的河水不为湍急,可一到河床中部水势便显得激速,三仙不禁迟疑,分明找不出甚么原因,也不愿在多想下去,飞往永州城而去。暂且不提。
且说当日六煞放去的火鸦兵群将昆仑,天山,青城,峨眉一带游历一遍,无功而回。
讵料,飞回九徽乡之时,只见六煞妖府被巨石封闭,早已生出三尺厚的苔藓,无法开将出来,得知各主人身死之事,倒无悲忿,它们只是傀儡法宝一类,如今无主操纵,倏忽各只火鸦兵如同断线珠子一般,掉落泥面,化作一团团赤色磷火,随即降来一片雨水,将火磷全部浇熄。今此不提。
※※※※※※
话说青松被虎蛟劫去,进入虎蛟的妖府当中,当时在虎蛟肚中惊骇十分,疑云不断,心胆俱裂,仍傲气心冲,将虎蛟大骂个不休,虎蛟气得不待,张口便将青松吐将出来,张着厉牙,虎须兀自起伏,甚是骇怖,青松骂道:“老妖邪,吃我不吃,反将我吐出,小心你全家落得尸骨无存个下场。”好青松,果真嘴利,虎蛟更是生气,大掌向青松“天灵”拍去,青松啊呀一声,身形倒将下去,瘫在妖府的空地中。
待到青松醒转之时,见自身在一玉榻上,浑身通神,真力已复,元神亦镇定不慌,颇感惊奇。又看四下是:宝光大照,恍然身在玉宫灵室,大如佛家宝殿,铺就青石大砖,寒气从砖面突发。有一玉榻,二蒲团,二紫檀桌椅,室空有两盏碧色光团一见青松起身,立时落将地面,现了原形,原是二小妖,鱼首人身,六尺大小,一妖人手持妖噬骨棒,身着一黑金匹锁甲,紫眼鹰嘴,阔耳粗眉。另一妖双手持着两口开山紫斧,煞是彪猛,也是紫眼阔耳,身着一黄铜妖锁甲。
青松看视这二妖面目,知晓身陷妖魔地处,怒气冲冲,将手举起,欺步开前,正欲打将出去,竟在途中真力恍然间又失,元神一阵扭曲堕落,又立即不堪地晕死过去。
青松再次醒转过来时,真力回复,见两个妖人仍在身前,其中一妖手捧一五色珊瑚,晶莹剔透,奇辉四射,青松不禁看迷了眼。心想从无见过此海中珍宝生长得如此精美,好似玉质打磨,晶光透亮,便自语道:“不知这五色珊瑚工艺出自何人之手法呀,小子愿去拜访。”下榻中一妖人接话道:“此珊瑚宝贝乃是我家洞夫人的手艺,怎地你小子喜爱,想要讨一件么?”青松闻言,缓缓从迷眼中醒觉,深知方才道错了话,小妖故意拿他当茬,一时无法答语,便看了看小妖,摇了几个头。小妖看了青松这副的摸样,不胜哈哈狞笑,道:“你小子且在这里歇憩几日,我家主人自会来请你。”说罢,二名小妖已出了房外,将一扇玉门关掩上。青松见玉门轻掩,翠玉般的窗户则无透光,房中虽宽达无比,却空荡无物。青松下了床榻,举步去把玉门打开,好趁机逃脱此处,怎料那玉门看似虚掩,其实已然封闭,愣是那万钧之力,也是打开不了,青松不禁懊恼,怒气不消,将房内桌椅一并掀翻,玉榻一掌便劈成两段,心中怒恼方才也所消退,不过也是对虎蛟恨意未绝,又不知当下如何是好,又思想出一法,见玉榻已断,便盘膝跌坐在砖面,手掐灵诀,犹似一铜锣状,又将两手食指,中指搭在眉心间,口中念动道义,又将四指归于腹中丹田,指头中泛发蒙蒙青光,真气皆回收入丹田之中。
青松乃是第一次施展“道识”,双掌一并,搭在眉心,竟在泥丸宫前开启一瞳,满瞳尽是青辉流光。少时,青松周身之外的灵气皆如气蛇一般游入青松的第三眼瞳中,青光又是大涨,朝天射出一团青色光华,登时罩满整间房室,青气又似长蛇一般钻出屋室,欲去探更外处的光景,只看屋外三丈内有一片玉砖铺就的空地之外,一无所察。正时,青松真力不足,青瞳忽然回闭,气流冲入泥丸宫中,登时涨破,青松张口吐出一口殷血,身形不堪地朝后一倒,之后便不省人事。直待三日后醒转,神志已清,元神回定,迷糊中揉了揉双眼,将当日灵宿剑仙传予的练气法诀念动一遍,果觉真力回复,比往日还增强数倍,很是欢欣,盘膝坐于地面,仍不知那虎蛟妖邪甚么时候要来见他,倏忽间一想起,便怒气大盛,若是妖邪便在他身前,青松便立即招来斗打,将发麻的双腿收起,起身而立,见四下房间无甚地隙可以逃脱,很是不愿甘心,堂堂男子,竟被如此禁锢,着实可令人心生怒气。
青松立时跺脚不断,将一地板砖石跺将碎开,哈哈苦笑,似带有一股讽骂意味,又趁此真力回复之际,青松正欲再度开启“道识”,有恐会再发生以往后果,便心生惧畏,不轻易施发。青松颓然跌坐在地,将元神离出祖窍,在房内游离流连一番,见无甚么好奇之物便又归窍起身,不久便酣睡过去,不提。直至明日晨时。青松虽不知现为几时几刻,房内有真光辉照,犹如日夜明昼,分毫不分何时,青松不甚忿恼,也是无济干事,又不知虎蛟何日要来招他,越思想愈感不对,好似那妖邪故意戏弄。气得银牙切齿,捶地许久,又是悠悠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