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双足忽曲,避过梁萧掌势,双掌下挥,劲风扑地,带得他向上腾起,绕着梁萧凌空转了个半圆,刷刷刷连劈四掌。这数招一气呵成,快不可言,正是他新近悟出的一路“惊影迭形拳”。
“穷儒”一脉,武学宗旨本在“观敌虚实,后发制人”,但云殊练到这个地步,眼力渐高,只消对手动眼抬足,就能猜出其人心意,先发制人,逼得对手一招半式也递不出来。故而“惊影迭形拳”但求一个快字,处处力争先手,一经施展,只见影,不见人,一串虚影忽东忽西,掠来掠去。
梁萧不敢大意,转身出掌,守得水泼不透。突然嗤嗤连声,双方的掌风连交数次,扫中舱门竹帘,细竹帘竟若钢丝一般笔直竖起。这几掌两人各自用上全力,云殊翻身落地,气血翻腾,梁萧也身不由主,倒退三步,足下格得一响,将甲板踏出了一个孔洞。
云殊方欲猱身再上,忽听身后“滴滴答答”一阵响,侧目看去,竹帘被二人阴劲崩断,数十枚竹管散作一地。云殊心头一凛,暗忖掌力再被带偏,落到赵昺身上可不妙,一时心生犹豫,驻足不前。
他二人这一轮交手,变化奇快,舱中诸人目不暇接,更遑论出声阻止。此刻一住,柳莺莺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她虽是对着二人说话,目光却是不由自主落在梁萧身上,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云殊看得明白,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入脑,忽地纵上丈余,左掌拍向梁萧小腹,右爪如风,拿向床上的赵昺。这一抓一拍看似平常,实则后招凌厉。梁萧不敢怠慢,左掌斜引,右掌横批。二人浑身一震,四掌竟已抵住。梁萧目中精芒乍闪,踏上一步,云殊却身形倒退,面露痛苦之色。
柳莺莺见他二人情形,分明是在比拼掌力,当真心惊肉跳,可又无力分开二人。梁萧用上了“转阴易阳术”,掌力乍阴乍阳,忽刚忽柔,瞬息百变。云殊从未遇上这种功夫,顷刻连退六步,背脊抵着舱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相持片刻,梁萧双目陡张,双掌向前抵出。刹那间,众人只觉船舱剧晃,“哗啦”,舱板向后垮塌。云殊一个筋斗,后跃三尺。
梁萧微微一笑,收手道:“姓云的,有你的。”云殊压住胸中血气,一双手仍是颤抖。原来,方才他甘冒大险,撤去内劲,任由梁萧内力侵入体内,而后传到身后,震塌舱板。梁萧内力一经泻出,后劲接济不上,云殊趁机脱出他的掌力。
陈宜中被点了穴道,躺在梁萧脚旁,眼见他占了上风,大喜道:“拿下反贼云殊,本相重重有赏。”梁萧笑道:“我要的东西,只怕你赏不起!”陈宜中一愣,心想你无非要的是高官厚禄,当即笑道,“只要拿下云殊,本相力所能及,定然双手奉送!”梁萧道:“好说,我要你头上这顶乌纱帽,你也双手奉送么?”陈宜中一愣,怒道:“放肆,凭你也配做丞相?”梁萧大笑道:“说得是,躺在地上的乌龟丞相,区区着实做不来。”口中说话,目光却丝毫不离云殊。
柳莺莺见两人遥遥相对,大有立分生死之势,心中一急,忍不住抢上两步,挡在二人之间,叫道:“住手!”梁萧摇头道:“莺莺,你别管,这是男人的事。”柳莺莺双眉一挑,怒道:“你说这话,就是瞧不起女人!我偏要拦,你要刺,就刺这儿。”手指心口,胸口微微起伏。
梁萧不由气结,柳莺莺察言观色,忽又放软语气:“梁萧,各让一步天地宽,何必非要你死我活?”梁萧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冤仇,一百年也解不开。”柳莺莺神色微变,心想:“这么深的冤仇,难道是……是为我?”回头望去,云殊见她目光哀怨,心头一软,几乎便想放手,但一想到国仇家恨,心肠复又刚硬,忽地闪身,绕过柳莺莺,一掌拍向梁萧肩头。梁萧矮身避过,还以颜色。柳莺莺见他二人浑不理会自己,不由恼羞成怒,索性再不劝阻,抱起双手冷眼旁观,心想:“看你们斗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