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这一掌,自然不是落在熊楚的身上,而是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瞬间,玄寂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熊楚连忙扶住他,道:“方丈,你……你这是又何必呢?”
玄寂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呕出一滩鲜血,道:“小施主,你慈悲为怀,刚才能够为我挡下那一剑,让人好生敬佩。只是,只是老衲的罪孽实在太过深重,万死不足其咎。虽然这一切都是法空设计的,但总归都是一切因为而起,既因我而起,也须因我结束。”
这时,他又看着那三个泣不成声的徒弟,道:“法无,我死之后,你就是本寺的住持了。记住,一定要一心向佛,切勿和法空一样再生邪念。还有法智、法慧,你们……咳……也是一样。”
“弟子谨记。”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玄寂又对法无说道:“你……你去把那把剑拿来。”
法无一惊,道:“师父……师父……你……你这是?”
“快去!”玄寂重重地说道。
法无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果真拿了一把剑过来。熊楚看去,只见这把剑浑身似玉龙一般,竟是隐隐有一股让人胆寒的气魄。屋内并不是特别光亮,但这把剑却是反射着逼仄的光芒。剑柄正中雕刻着一个火红色的太阳,其周围则是灼灼的火焰,栩栩如生,好似真的要燃烧出来一般,为这把剑平添了几分气势。
玄寂此刻已是奄奄一息,他将这把剑交给了熊楚,道:“这把剑,就是我……我的那把弋阳剑,现在,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了……希望……希望你能够好好用它……”
刚说完,玄寂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法无三人立刻双掌合十,端坐在地上,口念“阿弥陀佛”,为玄寂诵经。
熊楚则是拿着那柄宝剑,仔细地看了看,又看了看一脸安详的玄寂,忽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触。他对着玄寂的尸体拜了拜。
这时,赵平忽然走了进来,熊楚见逍遥子一直悲戚地抱着冷月寒的尸体,立刻引着赵平走了出去,愧疚地说道:“赵平将军,我们实在是对不起你,没能帮你牵制住那些人,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帮助你追回军饷的!”
赵平摆了摆手,道:“哎,不用,那些人抢去的,不过是一车石头罢了。我们刚来的时候,玄寂方丈就说我们的军饷放在后院的房间里不安全,便将军饷全都搬到了一间地下室里,放在后院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装的石头。不过,也得亏他们走得急,没有仔细将锁劈开查看,要不然,只怕还是会露馅啊。”
熊楚一听,原来官银没有丢失,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道:“赵将军,这往后就是城镇了,到时候官府的人应该会派人来协助你们。我师父他可能一时走不了了,我想在这里陪着他,所以……”
赵平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哪里的话,这一路上还多亏了你们我们才平安无事。逍遥子先生他不但有勇有谋,还是一位至情至性之人,我们这些粗人佩服得紧,又岂敢再奢求你们的帮助呢?刚才虽然折了十个兄弟,不过我们总算还有二十来人,这一路上足够了,熊楚兄弟,那我们就暂且别过,待大破倭寇之日,再与你痛饮!”
熊楚对这个热血汉子也是佩服万分,拱手道:“嗯,定当如此。”
话毕,他便目送着赵平一行人离开了。
三天后,熊楚、苏雨柔随着逍遥子,回到了之前他们居住的小茅屋。
一切依旧,只是多了一座新坟。
肃杀的金秋时节,枯黄的树叶随着那漫天的纸钱一起沉默地飞舞,也一起随着那断肠的秋风飘落,落在坟头,也落在了逍遥子那如雪的白发上。
逍遥子似乎老了很多。
他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新坟,他的目光时而温暖,时而悲凉;他时而想起了那一夜与冷月寒的缱绻温柔,时而想起了冷月寒惨死的模样。他看了看自己的凌乱的白发,忽然笑了笑,却又立刻流下了眼泪。
人们常说,时间能够冲淡所有的悲伤和思念。可是却不知道,时间推移的那最初几步,往往是人们思念最浓的时候。而这几步,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辈子。
三天,对于逍遥子来说,或许一切都还是昨天发生的。
“师父……”熊楚看着白衣白发的逍遥子,欲言又止。一旁的苏雨柔则是直接跪在了地上,默默地为冷月寒烧着纸钱,默默地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