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看到穆郁修也坐在穆清寒床头的凳子上,转头看向她时,他脸色微变,神情也是惊讶的。
很显然穆郁修事先并不知道她会来这里,穆母是自作主张把她带来的。
算上穆郁修,病房里有六个人。
三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应该是穆清寒父亲的姐妹一辈的,然后还有个花甲老人,温婉估摸着应该是穆清寒的外婆,再有一个男人也是坐在床头的凳子上,一双手握着穆清寒的。
他的侧脸轮廓很分明流畅,跟穆清寒并没有相似之处。
这个男人应该是……凌越帆吧?
自从温婉进门后,除了穆清寒的外婆一直在用手帕抹着眼泪外,其他三个贵妇的神色都是冷冰冰的,并且夹杂着愤怒、怨恨,以及轻视。
温婉垂着眉眼站在那里,没有人介绍身份,就连之前说过要护着她的穆郁修,也还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有那么一瞬间,温婉感觉到穆郁修的眼神也跟其他几人一样,充满了怒和恨。
他已经知道了,知道是她害了他疼爱多年的妹妹。
他也怪她。
虽然温婉早就料到了穆郁修知道后一定会怨她,但她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几人没有刻意说明身份,很明显是不愿承认温婉。
除了一直陷在悲伤情绪里的凌越帆外,其他几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在温婉的身上。
怨毒的、压迫的、审视的、犀利的……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坟墓一般的死寂下,温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放在腰腹处的两双手交握在一起,一再地攥紧,掌心里一片黏湿的汗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沙发最左侧的女人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却是透出豪门贵妇特有的尊贵,“温律师,你好,我是阿寒的母亲。”
这个称呼,便是彻底否定了温婉。
温婉眼中酸涩,却是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来,不卑不亢的,“伯母,你好。”
“大嫂,你还跟她客气什么?”穆母尚未说话,穆清寒的大娘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刮着温婉,见她始终那副从容坦然的姿态,她语气里的怨恨更盛,“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把我们家阿寒害成这个样子,我们绝不能轻饶她!”
虽说穆母对自家女儿严厉,但实际上她是个很有修养和风度的女人,不会像穆清寒的大娘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就责骂温婉。
她蹙起眉头提醒穆清寒大娘的态度,“无论怎么样,先听她解释解释。”
“解释?还解释什么?”穆清寒的二娘性子更是跋扈,接过穆母的话,冷笑着说:“我们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她身为律师,我就不信她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为自己开脱了罪名。”
恰在这时,穆清寒的手指仿佛动了一下。
凌越帆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穆清寒,等了几秒钟,她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凌越帆的眼眶再次红了一圈,听着耳边喧杂尖锐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阿寒还在休息,请你们出去吵,或者尽量小点声可以吗?”
“我们……”穆清寒的大娘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凌越帆苍白的眉眼后,她一下子哑然。
穆郁修抬手拍了下凌越帆的肩膀,再转过头来,目光滑过穆母四人,慢慢地移到低头的温婉,看到她的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他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抿进一抹复杂的情绪,“给她个辩解的机会。”
话语里透着讥诮和失望,仿佛他也已经定了她的罪,此刻不过是可怜她、同情她,他才宽宏大量地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
温婉用一只手的掌心掩住仍旧贴着创可贴的手背。
大概是她太用力,那个细微的针扎伤痕让她很疼。
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我们给她留了脸面,她倒是不珍惜吗?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穆清寒的大娘不耐烦了,转头吩咐身后的佣人,“去把那个妓女找过来,让她当着我们众人的面说出这个恶毒的女人,是怎么收买了她,让她勾引陆卫航,把我们家阿寒引过去。阿寒先是与陆卫航发生争吵,差点被陆卫航侵犯,后来所谓的正室又来闹……”
“不用找了,全是我做的。”温婉突然出声打断穆清寒大娘的话,诚恳的态度让穆清寒的大娘愣住。
“我给钱给那个妓女,让她在陆卫航酒里下药,勾引陆卫航上床,并且打电话把穆清寒叫过去,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幕……”说到这里,温婉很用力地咬紧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但她的嗓音却是颤抖的、嘶哑的,“所以是我害了穆清寒。”
“我差点让她被陆卫航糟蹋,我让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我让她差点丢了性命,我更让她此刻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害的。我甘愿接受你们的惩罚。如果可以为阿寒赎罪的话,你们怎么样对我,都没有关系。”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穆清寒的外婆又哭出声来。
穆清寒的二娘则手指哆嗦着指着温婉,“你……”
“呵呵……你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了,还是以为你主动坦白了,我们就会放过你?”穆清寒的大娘接过话,转过头对穆母说:“大嫂,既然她已经承认了,我们就把她送到警察局……不,我们让她以死谢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