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谢指法娴熟,弦和音远,却也未输于渔夫豪放不羁,佯狂之态。”台上的沈唯言含笑抚须,不由地赞了一句自己的宝贝儿子。
“那何时能分胜负?”不懂音律的西昆仑一直面色平静,听沈唯言说话,遂而问道。要是这两位一曲奏毕,却也分不出胜负来,怎么抢地盘?
“胜负么,”沈唯言摇了摇头“此刻两人操琴稳健,看来都是心志坚定,丝毫不被外音所扰,一时也难判高低。”
我听到沈唯言的话,瘪了瘪嘴,《醉渔唱晚》在篇幅上没有《胡笳十八拍》那么长,是一首短小却精湛的曲子,《醉渔唱晚》此刻旋律节奏换以连续的三连音,下方伴随强有力的固定低音,已然到了最后一段,**迭起之时。
而《胡笳十八拍》此刻还在第十一拍的样子,刚到全曲的转折,音调渐渐转为欢快明朗的段落,抒写着民族欢乐,归国的喜悦之情。正是诗中所云:破瓶落井空永沉,故乡望断无归心。
宁知远使问姓名,汉语泠泠传好音。梦魂几度到乡国,觉后翻成哀怨深。如今果是梦中事,喜过悲来情不任。
看来,水无形就要率先结束,而最后就只剩沈谢一个人独奏哀怨了。
随之一个急促的泛音,水无形双手离开琴面,站了起来潇洒一笑,若如《醉渔唱晚》收音之感,尽显一种感慨万分的情状来。
沈谢依然在演绎着蔡文姬归来之后思念远在塞外的子女之情,正是:“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自思。”
台下一群不堪音律的大老粗们此时正在讨论怎么评断胜负,他们也不懂到底是谁弹的好,谁弹的不好,却只知道为己方摇旗呐喊。哎,是哪个极品想出来用文艺比拼来决定黑社会地盘归属这种馊主意来的?
台下众人的讨论声渐渐有盖过《胡笳十八拍》的势头,真是一群下里巴人,知道尊重艺术家的辛苦工作不?人家弹个琴卖的力气也不比你们打一架费的劲儿少。
“啪”一声,弦断了一根,音也断了,沈谢神情落寞地站了起来,朝水无形很诚恳地说道:“水兄,在下输了。”
听得沈谢说得很坦诚,水无形却不好意思了,“若不是有台下聒噪之音,《胡笳十八拍》之妙音却也不会骤断,你我却在伯仲之间,理应平手。”
沈谢感激地看了一眼水无形,随后朝台下众人鄙夷地扫了一眼,说道:“粗野闲汉之音,却也扰不得某分毫,在下弦断音止,实乃水兄刚才洒脱不羁之风采,冲散了某心中郁结之情。此刻得已豁然开朗,实托水兄一曲《醉渔唱晚》。”
原来沈谢心里面果然是真有点戚戚然的感觉,难道是被那落花楼行首蓝子姝甩了?
“沈兄客气了,能洗去沈兄心中沉闷之情,实属某之所幸。”
水无形笑了,沈谢也笑了,两人隔空对视,笑容中有那么点相惜相感之意。
在这之前,两个人还是在青楼相互置气的傻孩子,而此时,却颇有那么一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豪气来,就不知道没度劫波会不会成兄弟。
两个人相继走了下来,朝上首台席走了过去,快要落座的时候,我听到沈谢俯首低声对水无形说了两个字。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