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无潭东边十九里处的一座高坡上,此时正有三位白衣人背靠背地瘫坐于一处。一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人神情萎靡地呆呆出神,一人如释重负地苦笑自嘲。
三人皆是身形狼狈,血迹斑斑,围于其外的,则是十几只才毙命不久的狒状妖兽,大者不过五尺之高,小者犹如三尺稚童,皮毛略呈深赤,半因本色,半因淋漓沾身的干涸之血。
当那九面蟠天际地的镜影突现天边之时,这三人均是面色一霎激变,急急忙忙地扭过了脑袋,杯弓蛇影似地立了起来。
肌肉神色一瞬紧绷,他们便打起了全身的精神,惴惴不安地作起了防备之态。
畏忌而无奈的注视之下,直到见得远处盛极的灵潮灵威,并未朝着己方接近,反倒是在远离与缩聚,他们这才又即时松了口气。
三人一时并排而直,旁边两人都垮下了身子,但最中间那人,却是勉力抬起了疲软无力的左臂,五指大张着,朝着面前空气,似提千钧般地抹了一抹。
法力忽而一涌,于是便有一片晃荡如帘的水幕,凝在了三人的眼前。
右手掐诀变影,嘴里念念有词,不过俄顷,其右手五指尖端,就渐有淡蓝符文闪现而出,宛如墨液顺毫垂坠一般,积蕴氤氲了起来。
两息之后,念咒完毕,其右手便猝尔化掌,似缓实疾地印在了水幕之上。
蓝墨一霎而扩,眨眼之间就渲染全了整片水幕。而后瞬间,其上便浮现出了一道正在急速奔行,且身着残破青衣的矮小背影。
“外门弟子?!”
“好快的速度!”
此景才现,身旁两声惊呼相继而出,这水幕之中的青影,竟就已超出了此等观照之术的极限范围。
哗的一声,蓝光乍逝,水幕陡然溃散落地,这三人便就各自转过了头,面面相觑地对视了起来,眼光闪烁,再不置一语。
只是,他三人虽然故作镇定,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油然而生的惊悸与震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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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草馆中,须炎正为一个光着上身、伏躺于一张竹床上的中年男子,洒敷着某种银色的药末。
双手舞得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残影连连,每有一片银粉落下,他的手间,便会立时浮现出一道白芒,使得飘如霏微细雨的银粉,生光如翠,耀得宛如夏夜丛林里的漫天萤虫。
节奏轻松写意,然而就在下一瞬,他的眉梢,却是微微颤了一颤。
其幅甚微,便似一只花蚊,抖了一下翅膀。
而后,十指舞动如故,但却在移至此人背脊中央之时,有意无意地偏了一偏,就像是一位游山玩水的闲人,在那碧色河川里的筏上,轻轻地掬了一把水。
随其手势,这空气之中,竟就诡异之极地,闪现出了一个绿莹莹的光点,如雨如雹,却还未飞过一丝之距,就被他轻飘飘地捞在了手中。
这绿色光点,方一触及他的皮肤,便如滴水入海一般,一闪而没,不见了踪影。及至一息之后,他脖颈的皮肉之下,才再度出现了这个光点,游窜似一尾鱼,途经耳廓,飞一般地进入了他的颅脑。
而后刹那,似乎是得知了什么事,他那始终风轻云淡的面孔之上,竟就赫有一丝若存若亡的凝愁,轻悄悄地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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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群院,乾字十三号房,柳彧盘坐于一张白玉床上,正处于瞑目入定之中。而在乾字十号房里,青桀则是正从白玉床上站起,虎步一动,便欲出门。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二人却又突地止住了正在做的事。
一者睁目扭首,一者抬眼皱眉,皆是惊讶凝忌地,看向了那层透光似雪莹的窗棂纸。
如此之变,只因其各自门外的空气中,忽生了一阵波动,随即就有一只粉白色的纸鹤,穿云劈风似地,破开了第一层防护法阵,清鸣似雀地盘桓旋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