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一直有所警惕,但事到临头,云山却又放下了所有的狐疑狼顾,于是应其一言,冷眸一睁,他便也就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一边微微挪转着脚踝,一边看起了对面二人的举动。
看其二人分两处,看其挥袖过雾空,看其施诀入朱印,看其置物犹在彼。
也不知是到底看出了什么,寒瞳忽而一鸷,伴着一声低不可闻的怒哼,他当即便是摆臂一舞。
手起手落,残影连生,俯仰之间,便是一个圆弧,如同佃农抛秧般,射出了九道青黑色的光芒!
其音宛如蚊蜹息,其啸犹如清风逝,于是乎,就在对面二人,神情猝然惊疑不定的刹那,就在他们突感有异,急忙鄙视过来的瞬间,就在那道所谓的“赤焰玄御阵”,橙光显而闪灭的须臾,这九根纤如鸟毫的风松针,便势如破竹般地,没入到了地面之下。
然后——
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如瓷窑坍塌一般,密集轰耳地响了起来!
因那异物深埋地下,空间密闭而狭小,如今骤然受到引爆式的炸裂,战果自然是立刻就延伸到了地面,化生为了足足九道,火山喷发似的砂土流。
霎时之间,此谷之中,尽是溅射无方的碎石,全为极速腾空的沙壤!
其景壮烈而雄阔,其象撼魂而慑魄。远远看去,这些黑褐而杂的细物,竟宛是一群专为伐天射日而造的锐镞,而那道一闪而灭的橙光阵罩,则是此等攻势的控力之弦、搭箭之弓。
弓弯,弦振,箭出,丝丝入扣,无一间隙。
因其施为迅速果断,因其预备早在先前,故而一切皆在兔起鹘落之间,便已发生和结束,故而对面的鹄面人与侏儒,直到这阵灵爆齐齐一响,他们才真真切切地反应了过来。于是乎,掩在这场溯天黑雨里的,便又多了两声斥叫怪吼,尖细躁耳得,如同两只被踩着尾巴的大猫。
“混账!”
“你找死!”
然而——
就这一弹指顷的工夫,他二人嘴唇刚开,伴着“砰”的一声炸响,泥尘乍起之际,云山便星流霆击般地,遽然冲了出去。
且才刚一起步,他的左手,紧跟着就是一扬。
臂晃奇疾,绕灵成霞,于是赤光一闪,立时便有一声高亢遏云的唳鸣,响彻起了整座深谷,回音重重得,似有群猿在泣血而啼。
一只翼展超三尺之宽的赤焰火禽,蓦地一振翅,应那风声一起,浓雾一开,便化作了一场星火,穿砂破雨地,急速奔向了左侧山崖之下的鹄面人。
而对面二人,一见到这只火鸟的体型与威势,面色顿时就勃然大变了起来!
他们终于是知道了,自己本来只是想挑只软柿子捏、选只大肥羊宰,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却不巧碰到了硬茬子,踢着了厚铁板。
好在他二人也算九折臂兮,涉世颇深,均知“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故而懊恼与震怒之态,不过是匆匆闪现了一下,便即时消失在了他们的脸上。
而其中的鹄面人,因为早已袖手在侧,静候旁观,所以在此等激变之下,反应自然是堪堪快了侏儒一步,即便是比之云山,也只不过是慢了一丝而已。
感其火势汹汹,此人眼神一戾,牙龈一咬,立即便又举起了手中的雀形雕塑,置在了唇前,如凡间的杂耍艺人一般,对其遽地吹了一口气。
于是乎,伴其真元一涌,雾中热力一盛,便有十八只拇指大小的赤色焰雀,陆陆续续地化形而出,如贺寿赴宴一般,半是欢喜,半是焦急地,扑向了迎面而来的巨大火鸟。
没了阵法的加持,他竟然还妄想动用这十八只,看起来比之原先,还要普通和弱小的焰雀,来缠住那只明显威力不凡的三尺炎枭?!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甫一见得此幕,云山便已知晓,那群焰雀定然有异!
于是其身犹动,异转瞳犹随其身动而转,他那交替竖摆的两只手臂,便骤然同时外翻,如天女散花一般,蓦地甩射出了数量颇多的青黑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