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一声拍桌的炸响,云山当场便是一惊!
刹时之间,腰腹一绷,其上身竟是下意识地,就如猫狸炸毛了一般,猛然后仰了开来。然而其双手正推桌扶边,欲使震力之际,他却又立马就醒悟了过来。
此地不是雾海!
且这天底下,又哪来随时随地、无所不在的杀机?
自己此番,着实是反应过度了。
也幸好是回神回得够快,不然的话,这回就得糗大发了。
瞳珠两转,于是这面色尴尬间,他便又不露痕迹地,挺胸直背,归复了原状。
只是——
听到面前二人的语气渐渐变厉,看到他俩斗鸡似地站了起来,且这一时半会,也无丝毫停歇的势头,复又感受到身周投诸此桌的视线,亦渐渐不耐了起来,纵然他知晓这二人,纯粹是为了打消之前隐露的愁苦意,才分外默契地借题发挥,他也不禁是脑仁发疼,直欲闪离一边。
然而一番思量,他却又强行抹去了那份,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为难之感。
此时此刻,他也终究是不好脱身而去。
“咳咳咳咳咳咳——”
“两位师兄,还是先坐下来吧!不然的话,恐怕我们三人都会被扔出去的。”
“混账!谁他娘地敢扔我们出去?!”
两人闻言,竟立时就止住了对骂,而后刹那,异口同声地一喝,就猛地转过了头,同时瞪向了云山。
其言其目,一时之虎虎生威,竟是直如青盐两帮的大佬,在那江头会面摆宴之时,迫凌起了不长眼的挑事之辈。
可是——
当这煞目一掠,倏而一见云山身后,那十几道饱含怒火的视线,他二人却是当场就如对惊悸的鹌鹑一般,反差极大地僵起了身子、红起了脸。
这颈后阵阵发凉的一霎间,他俩自然也是知晓了,如今已是不是自己理亏都不行了,于是乎,讪然挤笑之际,身子一转,他俩便低声下气地,连连作起了揖,赔起了礼。
直到周旁陆续传来了几声轻哼,他二人这才略显难堪地,乖乖坐回了原位,而后各自执杯握盏,不饮不语地,就那么僵坐在了原处。
其各自面上,一时竟仍有绯红不解,窘态虽残而不曾尽。
云山既置身事外,又有求于人,那自然便该圆一圆场子。
于是见得气氛微滞,伴那眸光一闪,他便持起了面前杯,双手前举着,向这二人敬起了酒:“两位师兄为彼的情意,可着实是令我羡慕啊。”
“如此浩然义,又怎能不敬?!”
“来,饮胜!”
音落而仰喉罄杯,应着那一串咕噜声,竟然就似一银铃入了风崖,清脆激越之音,猝尔一响,转眼之间,就尽驱了低沉与幽暗。
“呵!”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当浮一大白!”
两声笑语,一轻一豪,他两人顿然就抬起了头,目光交错着,相视一敬又一饮。
其后须臾,稍显文儒沉秀的程庾,手中杯盏一放,视线一转,立时便学着章坎先前的模样,敛起衣袖,给云山面前刚刚见罄的酒杯,“滴沥滴沥”地满上了酒。
“云师弟的眼力,倒是更令我等佩服。如此聪慧机敏,外加之实力不俗,想来这一次的二月小试,也应是一路破关斩将,刈旗夺冠了吧?”
“咳咳咳咳咳咳——”
“我在雾海中逗留得太久了,加之此先根本不知有二月小试这回事,却是完全错过了。”
见酒一满香自逸,云山自然是又不急不缓地,啜饮起了这杯青州从事,浇洗起了心中隐如暗礁的固硬之块垒。
然而这一喝酒,程庾的话音,竟然就又堪堪而至地冒了出来!
闻言如此,他自然当场便是一呛。
而因其岔气过猛,在此之后,他更是咳嗽了足足三两息的光景,才在二人惊诧错愕的目光中,说出了自身的遭遇。
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程庾与章坎,复又相觑了一眼,一瞬的异泽交汇如风,而后他二人,便相继如叠地出起了言,前如铜钟,而后似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