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右之地,伫有一座黑铁巨碑,高约两丈,上刻“血誓阁”三个血色大字,铁画银钩,凛冽如锋,隐有杀气藏蕴。
至于他的身后,则是九十九级黑石台阶。黑石之上,绘有诸多如水流溪涧般的鲜红色纹路,踏于其上,能使人心神恍惚,于不经意间,泄露心中深念。
此山名为“血誓山”,山巅之筑自然便是“血誓阁”。
晋阶练气后期,踏过九十九级血路证心阶,入此阁,立下神魂血誓,熔铸了自身魂灯之后,才能算得上是白龙谷真正的弟子。
至于这神魂血誓,却也非是单纯的口头誓言,而是一种广为流传的秘法,一旦施展开来,便将在自己的神魂之中,铭刻上一道玄奇奥异的禁制,受天地间的冥冥之力约束。违背之际,便是神魂大损之时,轻则痴呆丧智,重则当场身殒。
份属于那个势力的人,铁定是绕不过神魂血誓的束缚的,但却依旧这么我行我素,所以其人,也必定是有一二破解之法,能保自身神魂无恙。以此观之,他们多半是另有一套功法传承的体系,应当是归属于某一宗门级的大势力,而且,想必其整体实力,还犹在白龙谷之上。因为就算是白龙谷中,似乎也没有这等能够破除神魂血誓的秘法,否则的话,宗门也不会还将这神魂血誓,作为检验和保证,弟子忠诚与否的常规手段。
看着眼前的这栋建筑,他这一霎之间,竟是疑惑如潮,猜测横生。
只是——
倏而摇头一笑,他便又不再留意了,驻足片刻的双脚,转眼就又平缓无躁地踏了出去。
此事多想无益,将心思投诸修行提境之上,才是一切的根本,否则这眼前之物,终将是空中楼阁、过眼烟云,犹如梦幻泡影一般,随时可灭。
……
不多时,云山便已走进了血誓阁的底层正厅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圆塔形的九层高台。其质如墨玉,外色黝黑,内里则缀有星星点点的银蓝晶絮,表面则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月白纹路,时不时地,就有清晕流光闪逝于其间,如夜幕星雨一般,华美玄异,摄人心魄。
月白密纹之中,所蕴灵能磅礴而内敛,赫然是一道灵禁半露的阵法。
此物共分有八个环形台阶,其上错落无常地,摆放着一千多盏燃着纯白色火苗的青铜魂灯,多有空位,也不知是因何故,竟留下了这么多的空隙间隔,仿佛是华衣彩裳外的破洞一般,望起来极不协调。
而细至每一盏青铜魂灯,则都有一覆印于小型纹阵之上的油亮底座,与整座大阵相契相合,互为子母。
至于高台之前,则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铜方鼎,四足两耳,周有浮雕,分刻龙、山、雾、树四景,鼎中之物,却是一层黑褐色的沙泥,以及插着的一只崭新的赤色油烛。
沙泥有香,油烛未燃。
方鼎之右,高台之侧,则有一褐木方椅,其上坐着一位中年模样的黑衣道人,头扎竖髻,面容清矍,五官端正,却无眉毛,殊为怪异。
此人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直至云山踏入了此地,他才蓦地睁开了双目,带着审视的意味,即时看了过来。
云山一眼扫过,见此,自是躬身一礼,同时谨声道:“外门弟子云山,近日突破练气后期,故此前来,立血誓,铸魂灯,晋升内门之位。”
“烦劳师叔了。”
语尚未落,他便陡然停滞了幽林掩月术的运行,散出了自己的气机,示出了自己的境界。
语落起身,他便就面无异色地,直直地望向了此人,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直至三息之后,觑得其人眸光忽闪,他才尽敛了一身散逸之气,重启了幽林掩月术,再复了真元晦涩之象。
那无眉道人感应至此,唇角竟是骤地一咧,面上冷色,一霎尽去,当即就莞尔道:“不错,根基扎实,心性沉稳,证心血路之上,也无甚异象。”
此言一出,双手一撑,他便如风扬飞花一般,顿时就立了起来,斜对起了铜鼎与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