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的云山,睹见四人毫无滞留,倏忽远去,双目却是微微眯了起来。
其寒光一时之泄,竟犹如凛锋脱鞘,渴骥奔泉,浓而逞凶。
传闻之中,刑堂法卫的斥煞之气暗合四象,结阵之时,人数以四的倍数为佳,故而法卫均是四人成一队,常年磨合,以增阵威。
而这四人之中,显然是以那苍颜老者为核心,但却又只有那红发大汉,与光头法卫感情甚深。此四人之间,几乎是全靠宗门刑堂的规矩,与那苍颜老者的威严,才能聚合一处。
威重则行兵速,威重则情意淡。
但却偏偏这位苍颜老者,看似循规蹈矩、求名责实,实则字里行间,反倒是藏着一股教唆的意味,竟将光头法卫的领责之事,全部归罪于了他的“不放过”。
明明知道光头法卫行事莽撞,如匪如痞,睚眦必报,却还在此人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似无杀意,却有杀心!
这是欲借刀杀人?还是欲投石问路?
是为杀他?抑或试己?
宗门之中,怎么到处都是一副波谲云诡的怪象?
这股妖风邪气,吹起漫天的沙尘,怎么总是直欲迷人眼?
思虑及此,他额前的两眉,便如丝麻一般,突然拧得极紧了起来,甚至其眉心的空旷之地,亦是蓦地现出了一条愁川,沟壑深广,不见西来水。
好在此等郁情,倒也并不如何汹汹。
刹那之后,思绪骤止,应着一声轻叹,他便将之尽数敛没了。
随即双瞳骨碌碌地异转而视,瞥了一眼蹑手蹑脚凑上来的汪黠,复又望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诸位青衣人,他立时便轻声道:“汪大哥,小弟还有事,这便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不等其人回言,两手虚虚一拱,他便撇下了身侧唉声叹气的汪黠,虎虎踏步而出,直奔了丙字号分房。
此人在他和四法卫对峙之时,终究还是选择了退却,与诸青衣人俱是一象:怔忡惶恐结,嗫嚅不敢言,只待风云息。
这等畏首畏尾之辈,瞻前顾后之徒,心无一气,无刚无勇,他却是不屑交之。一旦有涉,也不过是徒惹不愉罢了。帮其出了一口气,也算是还了那次恩惠,以后再也不需有甚瓜葛关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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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云山去往丙字号分房的时候,那四名刑堂法卫,却是已然又踏上了破风而啸的沥血罚天剑,驰上了高空。
然则——
四剑之间,虽有风啸猎猎,其中的气氛,却静寂得宛如幽海一般,冷固寒凝。
那红发大汉似是忍得极为辛苦,良久,才猝然歪起了脑袋,向光头法卫试探着问道:“老四,那家伙真这么厉害?”
闻其揶揄,光头法卫的面上,也是顿有窘迫无奈,与戒惧惊悸显露了出来。唇角抽搐了半晌,这才瓮声瓮气地回道:“三哥,我都说了三遍了!”
知是自己无聊,歪着的脑袋,登时就又歪了回来。
瞳孔一转,有意无意地,掠过了前方两道静默无声的背影,红发大汉眼中竟忽有精光一闪,似是夜星隐耀,繁云藏月。
其后须臾,所有莹润的波光,全部消了踪迹,他才自顾自地接起了话茬,言语微乱,不息不止,宛如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原里,突然驶进了一艘海上的破冰船,轰隆作响间,用船头尖骨,怪异无比地犁起了大地。
“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这般扎手!”
“未济十七?”
“咱们前日去北山的时候,好像都只到未济十六吧?”
“也就是说,才刚进入练气后期不久?”
“这届的双门大校,看来是要杀出一位新锐啊——”
“能一招不出,光凭反噬就把你放倒的家伙,也不知那几个浑小子,能不能打得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