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似是一辆飞奔于山路之上的马车,御夫失神,骤而脱了缰。
在那仓皇蹿腾的马儿牵引之下,车厢既有绳连,那自然是该蹦如星丸,跳如惊鱼,再加之那巨大的惯性,如一尊寸步不离的巨灵神,沉而有千钧,故又怎是一时可止?
何况,这是光!
以神识为载!
识力便是念头,念起则至,又怎是可以中途收止之物?
而珠弹及墙,自然便会弹回!
光芒映物,自然也便有反射!
车马落崖,自然也便起巨响!
于是——
在映虚易真神光波及眼部灵络的刹那,云山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剥离了开来!血与肉绝离,肉与骨隔离,肉与皮割离,器官分崩,毛发离析,真元翻涌,神魂动荡,脑海混沌……
如此种种,比之先前,明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痛楚,但他却又完全不能体会之。
因为——
内视之能赫已全部被剥夺了去!
眼皮也睁不开,根本就看不了东西,鼻子也嗅不到任何血腥的气味,那弥漫无数的掌控触觉的微质感官,则也似乎是被冻固在了万年玄冰之中,早已坏死了、消亡了,而身体各处的关节,也是根本动不了,无法尝试探查与摸索。
唯一被他感知到的,便是声音!
先是一声清越激鸣的脆响,其戛玉敲金之色,仿若瓷器砸地,却也更似冻湖冰裂,而后便是一阵阵的,宛如晶石与铁器在相互刮蹭的声音,其尖锐之调,隐有响遏行云之力,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刺耳挠心得令人抓狂,烦闷恶心得使人作呕。
……
如此恍恍惚惚,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直至最后一道锐音消失,他才终于是回过了神,而内视之能也是陡然再现了出来。
从如斯迷惘之中清醒过来,便好似从那远空的夜幕里,突然回到了人间,心有余悸之下,他竟是生出了一股再世为人之感!
却也没多感慨,他登时就连忙查看了起来。
然而——
内视自照的第一刹那,他便是惊骇欲绝了起来,而后便是盛怒,能使目眦尽裂的勃然之怒,足堪焚破胸膺的滔天之怒!
一切——
只因其身体之中,不受控制地,不经允许地,竟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悬浮于识海上空的两面镜虚之镜,赫然是已于原地消失了,替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盘坐着的虚幻人影!
这人影由密密麻麻的,青色的烟丝雾缕勾勒刻画而成,远看若一画纸上的墨人。
而这些青色烟雾,则悉皆来自于其识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