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明亮,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却不显得魁梧,更不显消瘦,匀称有秩,面容俊朗,只是脸上一道刀疤清晰可见,从耳根一直横到嘴角,稍稍破坏了美感,更添凌厉之意。
这男子大踏步走近,看到正焦急关切微微带着泪水的绿衣女子站在前方,眼神瞬时一阵黯然,许是二人有过伤心之事,但也不再多做了言语,只在张医师脸上的老皮一阵青红交错中缓缓蹲下,看了一眼韩湘,微一点头,道:“多谢小兄弟出言,否者真被这老头一针下去,只怕悔之晚矣。”
锦衣老爷慌忙上前,抱手拱拳道:“宁大侠,还请快快救治小儿。”
宁姓男子轻一点头,便伸手将少爷从担子上抬起,紧接着也盘膝而坐,手掌抵住少爷的后心,双目微闭,手掌间一阵紫光闪过,顺着手掌缓缓传进少爷的身体。
韩湘看着这男子,心中暗道:“这紫光怎么如此熟悉?”
忽想:“是了,那夜替我阻挡巴山刘长老的那个云师哥,使的也是这般的内力?莫非这男子也是华山派的?”转念又想:“那个宁师妹被刘长老说是华山派掌门的女儿,而这男子也姓宁,莫非…”
少爷猛地咳嗽了一声,一大口闷血夺口喷出,血液黑红,腥臭不已,他那本惨白的面容也已渐渐红润,复归常态,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那男子已收掌,将少爷缓缓放平,站起身子向着老爷拱手道:“小铭已无大碍,只要修养几日便又能生龙活虎了。”
老爷大喜,道:“还多亏了宁大侠出手,否则小儿真实性命难保了。”
那本昏厥的妇人也已渐渐醒转,见自家孩儿无事,心中更是欢喜,被绿衣女子搀扶了更是满口的答谢之言。
宁姓男子复又看到那绿衣女子,慌忙避开眼神,指着身边的韩湘,目中带着神采道:“老爷妇人不必谢我,多是亏了这个小兄弟及时出言阻挡,方才不至于被这郎中误了事情。”
韩湘见老爷妇人又要答谢,慌忙摆手,轻笑道:“小姐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未来得及感谢,这次不过是举手之劳,实是不必挂在嘴边。”
却见那张医师悻悻站起,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面皮也一阵变换,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本是安分的郎中,哪里知晓江湖中内力之事?
韩湘见他疑惑,出声解答道:“张医师也不必疑惑自责,这次境况实非平常,乃是江湖中人将内力打进少爷的体内,而少爷本是常人,不晓得牵引之法,自然身受重伤,这种病症也唯有晓得并有内力之人方能治愈的了。”
张医师这才明悟,又受了老爷妇人一阵道谢,只觉得面皮滚烫,老脸再没了地方搁下,慌忙收拾了药箱,从后门远去了,竟也不再索要医费诊金。
锦衣老爷躬身请韩湘与那宁姓男子上座,二人推迟一番各自落座。
那妇人早已退下随着绿衣女子让仆人抬起少爷到后堂照料安歇去了。
锦衣老爷吩咐丫鬟上茶,再言答谢。
二人各自推迟,那宁姓男子先出声问韩湘道:“在下山人宁无锋,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师从何处?”他方才听见韩湘解释内力一说,头头是道,心道也是个江湖练家子,所以才有此问。
韩湘却是心中一紧,正怕人问起身世,又不好在谎话欺骗,当下只得避开道:“在下寥城韩湘,非是江湖中人,只不过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而已。”同时又想到这宁无锋的话语,他自称山人,而非是称华山派人,莫非有什么纠葛在其中?
宁无锋心中奇怪,那锦衣老爷也是疑惑,出声问道:“你既然是进京的书生,又为何会在那荒山中跌下归乡崖底?”
韩湘心知必有此问,眼见这宁无锋眉目正派,不似恶人,而这老爷更是本分商贾,想来也多半不会与奸人为伍,索性也不再隐瞒,拱手道:“实不相瞒,我本是穷苦人家,没有闲钱购得宝马,只得徒步而行,无奈算错了时辰,流落荒野…”
他口若悬河,款款而谈,将近几日的事情避重就轻,一一道来。
“无奈山中多有猛兽,我被追赶的紧,跌落了山谷,终得一户人家救下,哪知适逢突变,猎户们进山未归,尽数糟了猛兽爪牙,我心中有愧,若非救我,那些猎户也自不会入山频繁,自然也不会受此磨难…”
他本是书生,伶牙俐齿,此际将这一段故事说来,将鬼火人比作猛兽,又将那血书比作箭法,直说的跌宕起伏,曲折动人,那锦衣老爷与宁无锋听的仔细,仿佛身临其境,俱都是随着他话语的转折而心惊,随着猛兽的撕咬而疼痛,不由的纷纷佩服韩湘的坚毅,各自暗道,若是常人,只怕被那些猛兽的利爪獠牙加身,早已心灰意冷,恐惧的死去。
一口气将这几日的诸多磨难说完,韩湘也觉得仿佛再入其中,不由一个冷战,只听宁无锋道:“韩兄当真是命途多舛,这般诸多磨难在你一个文弱书生的身上,真是想不到你是如何挺过来的。”随即又想到韩湘方才说的华山派的紫衣男女,心中更是一紧,道:“不知那华山派的人后来如何了呢?”
韩湘喝了口茶,回道:“我之后便没再留意,只是他昏睡在地,许是被那黑袍老人与中年男子用内力震的昏迷,但看他眉目安详应该无大碍。”说罢又喝了一口茶,心中有愧疚升起,道:“只是那云师哥为了我出手顶撞了巴山剑派的刘长老,以至于刘长老被我打杀,已是得罪了巴山剑派,怕是以后多有磨难了。”
宁无锋却微眯起双眼,似回想了往事,黯然道:“希望华山派的宁掌门莫要再迂腐了。”
韩湘听得真切,心道:“这宁无锋必然跟华山派有联系。”当下出声试问:“宁兄似乎对华山派很是了解?”
宁无锋却洒然一笑,摇头道:“往事了,不必再提。”
韩湘自也不再提。
有丫鬟踩着碎步跑过堂门,施了一礼道:“老爷,饭菜已经备好了。”说罢便退了下去。
韩湘得知这锦衣老爷姓刘,乃是京城大户,家财不可以斤量,生有一女,便是那绿衣女子,早在年前出嫁到徐州大商贾家做了长媳,名唤刘萍。二老身边只有一个与韩湘年纪相当的少爷,便是那重伤的刘铭。
刘老爷站立起身,请了韩湘与宁无锋共同进餐,三人先后随行,缓步走到餐厅。
分主次落座,韩湘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由的一阵饥饿当腹,他昏迷两日,都是丫鬟喂食的汤汁药水,只在方才喝了一碗浓汤,但也早被饥渴的胃液消化干净,现在更是腹中擂鼓,让他一阵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