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再北十里便是归乡崖,崖后便是一片连绵群山,将整个京城北面包围,蜿蜒曲折,跌宕起伏不下百里。
在夜鸦的鸣叫中,伴着豺狼的嘶吼与野兽的乱吠,韩湘缓缓走进荒山。
残月如柳叶悬挂天半,周遭群星环绕,洒下皎洁银光照耀着山野朦胧,依稀可见夜风中树影摇晃,飞鸟展翅。
韩湘受了前几日的不断惊惧磨难,心性也渐渐坚强,无惧夜色缓缓行到归乡崖下,脚下官道开阔,身侧崖壁陡峭,迎着月光星辰,隐隐泛起一片明亮。
韩湘看着脚下的一片血迹,仰头看去,隐约可见一颗折断的梨树横在崖壁上,树枝垂下,在夜风中摇曳不止,他心想:“那日定是从此处跌落,若不是那颗梨树生的巧妙,阻了下坠的劲道,恐怕今日我便再不能这样站立了。”又低头复看脚下被污血浸成黑色的泥土,忽想:“那丈八猛虎不知是被野兽撕咬吞食了还是被过往的人捡了去。”
忽然一阵夜风吹来,满地的血腥已消散很多,渐渐闻不真切,韩湘不由心中苦笑,道:“这天气还算不得炎热,那猛虎的血肉倒是不错的食物,可惜了。”心中惋惜,却目光紧盯着山壁侧面的连绵群山,心道:“我这般体内空无内力,身子也尚虚弱,更没有趁手的兵刃,如此唐突进山若是碰到夜行的猛兽,少不得做了它口下亡魂。”
突又听到一阵豺狼的吼叫,韩湘轻打了一个寒噤,平定下心思,迎着头顶皎洁的夜色,在山峰中慢慢闭上双眼,心思翻腾,脑海中再现那先天功中的一招一式,身子也随着夸张诡异的扭曲起来。
一股暖流顺着丹田中的金黄色种子的旋转而慢慢扩散到经脉血肉中,转瞬被饥渴已久的血肉吸食,身体经脉中又复空荡,韩湘轻笑一声,暗道:“果真如宁无锋所言”当下身影连动,先天功九九八十一式被他在夜色下一一展现,一遍两遍,三遍四遍,血肉仿佛无底深渊一般,任凭那金黄种子不住旋转,新生出的内力如手臂粗细喷薄不止,却完全不够血肉吸食。
韩湘却浑然不觉,他心思尽数沉浸在了先天功奇妙怪异的招式中,仿佛一招一式暗含天地真理,有道道明光在心底划过,却总差了一步未曾握住,心中的渴望又化作源源不断的动力,在夜色下,他的身体四周开始缓慢出现金芒,先是如薄雾一般,模糊朦胧,随着动作的不断变换,慢慢凝聚厚实,不一会便如同一个金色火焰一般,在荒凉空旷的山下官道上抖动跳跃,生生不息。
韩湘收身细察,只觉得全身筋脉舒畅,骨骼噼啪作响,血肉间仿佛有无穷气力,便是挥拳击打空气都隐隐带着波纹一般的涟漪。
他心中大喜,一切复归常态,不仅内力雄浑深厚了几倍,更是一股浓重的亲切感在心间荡漾,这内力仿佛如自己的手臂一般,自己便是一个心思,它们就纷纷如潮水一般涌动,瞬间凝聚在右手掌间。
韩湘脚下发力,双腿紧绷,伸出右手猛地向身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击去,只见一道金黄色光芒如猛龙出山,蛟跃浅海,瞬间脱离了手掌奔腾而出,迎着那块巨石撞去。
一声“轰隆”如春日滚雷,震动山野,韩湘心中大喜,看着那已破碎了一地的碎石,又感受到丹田中的内力仍旧充盈,金色种子不住旋转,瞬间不满了方才的消耗。
他一时豪气再生,侠胆膨胀,也不纠结为何原先丹田中的内力圆盘化作了种子,更不再疑惑被夜魔与那中年男子打进身体中的内力去了哪里,只看着茫茫夜色下深沉的荒山,好似也浑然不惧了,抬起脚步便绕过归乡崖走了进去。
一片树林错乱纷杂,在夜色下极难看的真切,韩湘捡了一根树枝,在身前左右劈打,走的尚算小心。
倒非是畏惧,只是可惜这一身锦布精绣的青衫,别被乱枝草木,荆棘利刺挂坏了去。
突然身前有响声陡起,韩湘住步屏息凝望,只见朦胧昏暗的夜色下,点点银光从天际穿过头顶的树叶泼洒,那银光里,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正等着一双大眼在月光下明亮闪烁,盯着身前的韩湘,目光灼灼。
韩湘先是一惊,随即极目看去,只见那雪色小兽大不盈尺,却有一条柔软雪白,毛发旺盛较之身躯更长更粗的的尾巴垂在身后,从树枝上悬挂而下,仿佛也正随着微微山风在轻轻摇摆,显得极为柔软光滑。
韩湘忽想:“原来是一条雪貂,若能抓到必定是人间美味。”
他此刻腹中擂鼓,哪里还有心情爱怜动物,不管大小,也不管丑恶,第一反应便是杀了吃肉,却是失了书生性情。
也无怪他心思狠毒,却实在是这接连几日在荒山中,遇到的尽是凶猛兽类,或要取他性命,或是趁火打劫,无一不是凶狠之辈,他自然也再善良不得。
那雪貂仿佛是能听到韩湘的心声,突然双眼一闪,带着一抹惊恐,转身化作一道白色残影掠上树梢。
韩湘哪里容的了它轻易逃脱,慌忙将手中的树枝向树梢上的雪貂砸去,“噗啦”一声,树枝跌落地面,却是准头差的太远,反倒没有砸落雪貂,更是惊了它。
雪貂“吱”的一声怪叫,仿佛老鼠一般,身子却如灵蛇,围着树干一阵盘绕,猛地四脚用力,竟跃向另外一颗大树。
韩湘一击不中,脚步连动,快速奔去,那雪貂回头一看,只见韩湘又来,又是一声怪叫,接连从树干弹跳而过,次次避开韩湘扑过来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