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紧了紧毛皮,抬眼处,阳光直射下带着冰冷的金光耀着眼前一片空旷。纵横约莫数十丈,中间一座冰雪铸就的祭坛孤零零落在那里,在阳光下,在天半缓缓飘落的残雪里,合着自身冰晶,耀着远处冰墙,乍一看去,不觉晃人眼框。
韩湘踏步走近,钓鱼老翁又已恢复了之前的泼皮模样,嘻哈调笑着道:“我的乖孙儿,赶紧踏上祭坛,那里有人能为你解答疑惑。”
韩湘左顾右盼,但入眼处尽是冰雪,天地一色,哪里有什么人影在祭坛上?
他投向钓鱼老翁一个疑惑的眼神,却听耳边锦衣汉子已笑着出声:“那里有三十三重台阶,你若上的去,自然也就能见到他,到时候自可以倾尽心内所有的疑惑,他都会一一解答。”
韩湘抬眼再看,正在祭坛四面,各有层层台阶向上。坚冰雕刻,平滑光洁,迎着日光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有残雪落到台阶上,有风吹来,更飘然飞舞,向着远处飘去。
韩湘问道:“这里不是幽冥深渊,但这里是哪里?”
锦衣汉子哈哈一笑,声音爽朗而又雄浑,隐隐有强悍气势随笑声流散,震慑的韩湘心神一阵摇曳。但又忽觉亲切,好像曾在记忆深处有过这样一股气势曾缭绕在身周。
锦衣汉子道:“这里自然不是幽冥深渊,这里乃是中州极北之地,阴阳迷宫…”
韩湘心头一紧,还要再问,但那钓鱼老翁似已等待的焦急,忙出声道:“我的乖孙儿,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等你踏上台阶,一切自然就会明了,也省的我们这般浪费口水。”
韩湘只得压下心中疑问,再次抬眼看向那冰色的祭坛,只有冷意散出,却感觉不到一丝危险气息。
韩湘忽想:“这二人时而疯癫,时而正常,但却左右无害我之心,反倒曾在南际山巅救我性命,那么这里应该也无危险。”
当下再不迟疑,猛地将白熊皮毛裹的更紧一些,抬起脚步便向那祭坛上走去。
冰雪连绵覆盖眼眶,韩湘的心底丛丛疑窦频现,从出生,到长成,再有荒山,鬼火,妖兽,邪魔…
一切种种仿佛幕布卷动,跌宕起伏,压得他心中一阵翻涌,想要痛呼,但身边除了风雪,便是冰层,哪里有人愿意聆听他这个小人物的心声?
“不是她现在哪里?是否安好?”
韩湘孤步走着,身后的锦衣汉子却眉头微皱,低声道:“不知这阵法是否能再将骆岐唤醒?”
终于走到祭坛下方,层层台阶便在眼前。韩湘满怀对疑惑的求知欲望踏步而上,但当他右脚踏上第一层台阶时,却猛地心头一紧。
随着脚面的放下,沾染到冰面的寒意,韩湘只觉立时有万钧重力从四周挤压向自身。仿佛置身万丈海水深处,更似有两座如同南际一般的高山正向自身靠拢,让他不住想要后退,带着踉跄滚回凡尘。
这本非凡人所能踏足的地方,哪里由他这般放肆?
但随着压力的到来,韩湘心中对自身谜团的迫切渴求反倒更加强盛,他努力的回头看向身后。
入眼处,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同样各自带着渴望与兴奋的目光看着这边。
钓鱼老翁眼角抖动,许是想要随着韩湘一同踏入这祭坛的台阶,但又有深沉的忧虑与恐惧划过,让他无奈斩断前进的心思。只把一身希望寄托在韩湘的身上,仿佛眼前的这个书生意气浓郁的青年,便是他再生的希望。
锦衣汉子的神情与钓鱼老翁一般无二,同样灼灼的望着韩湘。仿佛早知这台阶的变化,更深知那压力的强悍,他看着韩湘的目光却并未因这压力与隐隐中莫名的法则而抖动,只看着他,略有担忧浮现一般。
韩湘紧咬牙齿,脸上肌肉扭结,额头已有如蚯蚓般的青筋凸起,努力的承受着这股欲图挤压出他内脏的压力,狠狠的将右脚板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随着右脚落实,韩湘的身子猛地一个抖动,便已顺着脚力直直站上,同时左脚也已抬起,与右脚并拢。
四周的威压如排山倒海,但韩湘心中的迷惑也更加深重,迫使了他的心,不住的在问着身边的压力:“这一切,都是什么?”
寒风凌冽,吹动了他身上的白熊皮毛。
那威压似如实质,并非心灵之感,竟连他周身的皮毛也再难翻卷飘舞,只如沾湿了水一般,弯曲而沉重的紧贴着韩湘的臂膀,感受着从他身躯中缓慢流散的汗水与一股不甘的气势。
韩湘却再难踏出第二步,仅此一层台阶,仿佛这威压已让他身死几度。若非是丹田中破损的金丹不住转动,生成了散发怪异气息的内力充斥全身,支撑了血肉抵抗不休,他怕是早已成了泥浆血水,扬洒了冰面一片艳红。
远处冰墙旁的锦衣汉子眉头紧皱,眼见韩湘的身子颤抖不休,不由出声问身边的钓鱼老翁道:“你说他能上的了祭坛上吗?”
钓鱼老翁眉头也不松缓,直勾勾的盯着韩湘颤抖的身影,沉声道:“他能破开幽冥深渊的结界,必然也能上得了这阴阳迷宫的祭坛。”
锦衣汉子却担忧更甚,失口问道:“但那结界本是骆岐破开的,却非是他。”
钓鱼老翁头颅一转,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问锦衣汉子道:“他不正是骆岐吗?”
忽然天边阴风再起,夹杂了寒意更加凌冽,仿佛天边的太阳都摄于冰冷,散出的阳光似也夹带了颤抖。
一道落寞的低语仿佛蚊蝇之声响起在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的心田:“吾生于此…亦葬于此…”
二人转身看去,正是一个神情萧瑟的中年男子孤身而立,在冰墙的倒影里迎着天边白光仿佛在扭曲波动,不似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