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首《赠卢八》广为流传之后,堂堂公爵嫡孙便因为饱受嘲笑而再不能耀武扬威,活动场所其实十分有限,除了自家,以及亲朋聚会,便是晋安长公主府,或者是平康坊。又因为长公主情人众多,一时新鲜过了,也不耐烦日日与卢锐耳鬓厮磨,所以平康坊俨然成为卢八郎排遣郁卒的常处。
虽然眼下,士人大多推崇那些辩才学识出众的都知娘子,可好比卢锐一流纨绔,还是更加喜爱色相绝佳的妓人,近两年北里出了个白罗衣,妩媚婀娜风情无限,在纨绔圈子里红极一时,石榴裙下的常客之一,便有卢锐。
这日,卢锐正是在罗衣家。
因为一晚翻云覆雨贪欢缠绵,卢锐一直在美人榻上高卧到午后才睁眼,还是因为长公主赠予那英俊少年入骨隔着屏风禀报有要紧事,才交待美人披衣拢发,起身接见。
“终于是得了手!”当从入骨口中得知萧小九总算是“落网”之后,卢锐忍不住欢呼雀跃,还是在入骨拉着袖子提醒下,才总算醒悟过来这事不能张扬,当即打发了美人离开,一拳擂在膝头,连连冷笑道:“萧渐入这只缩头龟,总算也有忍不住之时,这回他落在我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入骨眼角一斜,睨见卢锐脸上那层胜过霜冻的寒气,却极其大胆的把身子一倾,手肘就搁在了卢锐膝盖上:“八郎这回在内郭掳人,只怕会引萧家疑心,毕竟他们对八郎早生防备,依仆看来,不能留萧九活口,死无对证才能放心。”
“我就没打算放他回去!”卢锐咬牙说道:“拜萧姓小子所赐,让我受这多污辱,他若不死我怎能雪恨?甚至不能让他死得这般痛快!你快快交待下去,让底下人掌握着分寸,暂且只让萧九受皮肉之苦,他那条狗命,我要亲自断送!”
一听这话,入骨喜不自禁,立即称喏照办,忙不迭地将卢锐的话原样转告。
卢锐虽早恨不得将小九碎尸万断,以雪诗讽之耻,但一想到被掳困押的“对头”此时胆颤心惊的心情,卢锐又巴不得让小九多受些煎熬与折磨,于是勉强摁捺住心头迫切,又召了美人侍候陪伴,直到酒足饭饱才不慌不忙令人备车前往别苑。
虽然大周并未禁止宿妓,不过来平康坊这种地方,即便是显望也不会仪仗开道如此大张旗鼓,更兼卢锐强掳萧小九的事是暗中进行,甚至瞒着家中长辈,为了不泄露风声,他赶往别苑时自然也不会浩浩荡荡,除了入骨,也就只有一个驭者,两个长随跟从。
哪知车马还未出平康坊,就被阻断,是有一人传讯,说是晋安长公主有请。
入骨打量来人,见甚为陌生,自然狐疑,他上前盘问,话未说完,腰间就被抵住一把利匕。
“若想保命,莫要出声。”
还不待入骨反应过来,另有几人便果断利落地用同样的手法制服了卢府仆役,入骨眼睁睁瞧见光天化日下,一个陌生人直闯卢锐车驾,依稀听见一声闷哼之后,车内便是“万籁俱寂”!
眼看卢锐车驾被强人驱使转向,入骨等因为利匕相逼,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喘出。
此时的平康坊,还不到车水马笼的热闹时候,路上即便偶有车驾经过,也没留意道旁状似勾肩搭背的几个行人,一直等到卢锐所乘已经不见踪影,“强人”这才放开人质。
“若要保你主人活命,可得小心行事,倘若报官……就让荣国公府等着收尸罢。”入骨耳边听得这句低声警告,只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