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推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林站长也来看马戏?”
林昕没有直接回答,只冷冰冰地道:“打扰你们了,不是我要来找你,而是戴独行有急事要见你,他的车正在剧场外面。”
戴独行的黑色吉普车就停在剧院后门外的大树下,远看就像是一只黑色的铁笼箱子,慕千成老远就能看到车里,那阵时明时灭,如同在拍打着什么节奏的火光。
只不过以前这火光,往往是带着力感的跳跃,但现在却显得有些呆滞,就如同已被困在了黑色的箱子里一样。
慕千成走到车窗旁时,就能看到戴独行咬着烟斗,坐在后车座上。他斜靠着身子,既好像已经睡着了,也好像是在闭目思考着什么。
林昕打开了车门,让慕千成进去。
这车里并没有司机,当慕千成钻进去以后,林昕立刻就把门关上了,她也没有进入车里,而只是在距车子一段距离的地方站着,显然是在警戒。
“来了”,戴独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把烟斗伸到车窗外,用力地抖出了烟渣。
慕千成看了一下四周,“你现在来找我,应该就是为了那件让你尽快赶回北平的事,难道我们现在就要回去。而且看你的表情,那件事好像还与我有关。”
“不错,我也不转弯抹角了,就是为了那事,我特意过来跟你谈谈。那可以说与你有关,也可以说与你无关的。”
慕千成略为想了一下可能出现的事,让自己有心理准备,“愿闻其详。”
“说与你无关,因为那是我们安全处的内务,说与你有关,因为牵涉到与你有关的人。”
慕千成的心顿时噗嗵噗嗵地跳了起来,与国民政府的安全处有关的事,又与自己有牵连?总不会是香儿被他们抓到了,然后自己与她的联系被发现,那可是要立刻被杀的。抑或是陈君望出了什么问题,还是那个曾同行蒙古的老兵沙于海,据香儿的暗室,他可也是他们的伙伴??????
把话开了个头,让慕千成猜度了起来后,戴独行却突然又不说了,只是悠然地往烟斗里填充烟丝。
慕千成尽量让心神平静下来,他当然知道这些问话的技巧,归根结底就是心理战,所以他当然不能主动发问。
“三分钟了,进入车子里,从听到我的话开始,你可是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让心神平静下来,慕先生,你是否真有什么隐瞒的?”
慕千成一摊双手,“我怎么可能会有隐瞒,实在是你的烟味太呛了,令人难受,而且你说的话,也让人思疑,我会有所担心也很正常嘛,毕竟普通的麻烦事,可不会让你的眉头都打结了。我在担心是否陵中的黄金又出了什么问题,不会是已被运走了,然后他们再炸毁了施工现场。”
戴独行哼了一声,“那些东西究竟在哪,是否存在现在也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是它出问题。这回出事的是一个人!”
“我认识的人?”,慕千成的这句话,他自己也感觉是废话。
戴独行倒是干脆,“他当然跟你有关,他可是因你而死的那位傅韵兰小姐的弟弟,我的副手,现在安全处统计科的科长,铁锤。”
听到他这么说,慕千成的心真像被铁锤敲打了一下一样,“难道是他犯了什么错,被你抓起来了?”
“她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当然不会动他,而且他潜伏在刘坤玉身边多时,虽然之前不是为我们效力,但最后一刻跟我们坦诚合作,也算是对国家有功劳,我是会好好关照他的。”
慕千成沉吟了一下,“难道是毛晨鲂趁你离开北平后动了手脚,他可是代行你职权的副处长,而且他本就有针对我们的意思。”
说起这个毛晨鲂这个人后,慕千成还真是有些担心铁锤了。
戴独行却又摇了摇头,“吃过上次的亏后,他倒是不敢轻易碰我的人。而且与其动黑子,他不如动你。一来他对你有些意见,毕竟上次的事你可不会这么快忘了,二来把你拔掉更能影响我的工作。”
“那铁锤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说起来,难怪我也好像很久没见到他,常在你身边的也只是黑子。”
戴独行沉默不语,但看他那从不流露出表情的脸上,也有一丝的苦恼,显然这事是很麻烦的。慕千成有些忐忑,但也不好再追问。
慕千成或许不会料到,正因为铁锤的事,他们居然或许会有机会进入那片在中国历史上神秘又恐怖的伪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