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莺凝不知当不当说,若是冒犯了春公子,还望公子勿怪。”
“姐姐但说无妨。”刘剑虽然面带微笑,但心中却在暗自祷告,若是步小姐哭闹一番非他不嫁,那岂不又是一幢麻烦事。“叫我春哥就好,公子之称实不敢当,我本市井俗人,并非文人雅士。”
“春哥。”步莺凝轻唤了一声,若百灵婉转、喜鹊出巢,让刘剑心中多有些异样。且听她道:“你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莺凝听爹爹讲你的故事已经不下百遍,自三五年前便思量着,爹爹是否会将我许配给你,也曾、曾央着爹爹作出你的画像。”
这算是真情表白?刘剑看着步莺凝的面色,虽然有些娇羞,但也没有想象中的含羞带怯。心道这女子应算是大胆之人,寻常人家的少女哪里敢说出如此话语,最多一句‘全凭爹爹做主’……
这般想着,便听步莺凝又道了一句:“可莺凝心中其实是不愿的。”
刘剑微微错愕,面色稍有些尴尬,自己这算不算自作多情?
步潮声微微皱眉,似乎想出言呵斥女儿,只是平日对她实在爱护,话到嘴边总归难以出口,便由着她继续说着。
“莺凝自幼和爹爹习武,虽然未曾正式拜在师门之下,但也算是个武林中人。莺凝仰慕春公子你的才华,越城的女子尽皆仰慕,但莺凝心中却更向往江湖儿女的铁骨柔情……”
“你也喜欢闯荡武林?”
刘剑此刻已忘了方才的尴尬,面色一喜,便出言打断了步莺凝的话语。
向往着江湖儿女的铁骨柔情?今日却在遇到了知音知己。知音难觅啊!刘剑在凤满楼一呆五年,早已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若非自持武艺不精容易被干掉,他早就跑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武侠恢弘。
步莺凝秀眉一挑,眉目间略有喜色。“我自幼便想去闯荡江湖,只是爹爹不允,让我读书识字学做女红。”
“莺凝!”步潮声总归是呵斥了一声,眉头皱起,用力拍了拍桌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放肆至极!”
“爹爹,”步莺凝娇躯一颤,显然是被自己父亲吓到了。双目间泛起晶莹,而喉间也是轻颤。“女儿便是这般想的,若是你不愿,我便依你找户人家嫁了,待为夫家生儿育女,便青灯为伴,去水月庵落发也要做个武林中人。”
“混账!”步潮声被女儿一番话气的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扬手要打。步莺凝面色凄苦,却含泪闭上了那双美目。
刘剑身随心动、后发先至,这些时日每日练习身法让他的步履轻快而行动敏捷,在步潮声手掌落下之前挡在了她身前。步莺凝久等而掌不至,睁眼便见身前少年的背影,和她差不多高,却带着一股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
“春哥你让开!这是步某家事!由不得外人多嘴!”
“小子今日非要多嘴不可,先生要打,先打了我再说。”
“唉!”步潮声扬起的手狠狠地放下,转过身不去看这对本应撮合的少男少女,现在他们倒是站在统一战线了,却让他做长辈的如何自处?
“先生,步小姐这番话虽然忤逆了些,但总归是心中想着你的感受。若是换做我,早就趁夜溜走,自行闯荡江湖。步小姐知书达理又生的闭月羞花,若是闯荡江湖定又是一朵绝世红颜,不知会让多少武林中人心折……”
刘剑轻咳一声,说跑题了。看不到身后步莺凝的脸色,却也能想象到那番娇艳。斟酌着前言后语,刘剑沉声道:“实不相瞒,小子这些年接连拒绝先生的美意,其实也是心存了这般念想。男儿自当仗剑行,空谷青峰抒平志。匹夫不敢立庙堂,一剑扫落不平事。”
步潮声转身看他,面色稍有些错愕,本以为刘剑心怀治国安邦,却没想竟然有如此之语。匹夫不敢立庙堂,空谷青峰抒平志?
“春哥你何出此言?你身居如此才华,又怎可心无报国之志?非要坐那贱命草芥之人!”
“先生又为何不入朝为官?”
步潮声顿时哑然,面色颓然退了两步,坐回了座椅。
刘剑向一旁挪了两步,给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小蚊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在怀中拿出了一叠银票。
“先生,此事且不谈,但我想你应该尊重步小姐的意愿,毕竟她是你的骨肉,而非木偶。”
刘剑接过了银票,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子上。步潮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有些疑惑不解。
刘剑笑道:“今日前来,我也是有事相求。昨日收了四个弟子,告知他们三日后开始授课。但在凤满楼中讲课授学却也不行,所以想托先生帮我置办处院落,做个小书院。”
“这些银两太多,书院要清幽安静,不必在闹市繁华之地。嗯,三五百两便够了。”
步潮声取了其中的三张,而刘剑却也没拿回的意思。
“如此,就拜托先生了。”
刘剑抱了抱拳,便告了声辞。弄梅先生摆了摆手,意兴阑珊也没了送客的念想,只让他自行离去。
转身放看见步莺凝正梨花带雨地啜泣,和她对视一眼,用微笑给她面对人生的力量,却不知他走后,是不是有一番‘家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