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的一番话让刘健几个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表面上柳乘风似乎是在劝说叶淇,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家伙是带着自己的目的。
改革军户制,这应当才是柳乘风的目的。
方才柳乘风所说,军户所那边所拨付的银钱减半,同时却拿出两百万多万两银子招募军勇,表面上似乎没什么问题,可问题的症结在于,两百万多两银子能招多少军勇,真要放手去招募,只怕十万人也是够了,十万的募兵等到平定了宁王的叛乱后呢,难道就地解散?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朝廷就得养着。军户所的官兵可以养,因为这些军户本身就不需要朝廷拨付银子,只要给他们土地自己耕种就成了,可是招募来的军勇动用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在新军的问题上,内阁显得很谨慎,虽然皇上和柳乘风一力争取,到现在所募的也不过万人,原因是什么?还不是不想改变这个成法祖制,若是放宽限额,让新军招募十万八万人,这军户制只怕就彻底完了。
现在柳乘风分明是想借着平叛招募起一支队伍来,这显然与内阁的想法是相悖的。
道理很简单,一旦是军户制成了募兵制,武人集团就会得以壮大,其实这个道理想想就明白,军户制里头所有人都是死的,千户的儿子是千户,军户的儿子是军户,武人们极少会有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定制。按着朝廷所设立的轨迹运转。
可要是募兵制呢?最大的问题就是军将如何提拔,再就是军饷的问题,这其中所牵涉的东西实在太多,军户制下,所有的武官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比如在宣府,便是贵为总兵。也得听从巡抚和督抚节制,募兵制就不一样了,募兵制容易养出不服管教的丘八。很多都桀骜不驯,这一点,翻遍史册就有不少。就说现在的这个新军,几句是成了直属皇帝的军队,内阁根本就拿捏不住,新军的将领也不受文官节制,若是所有的武人都这样,那还要朝廷做什么?要内阁做什么?
刘健皱皱眉,语气平淡地道:“我大明有军队两百万,再去征募,徒耗银钱,怕是大大不妥。”
谢迁几人纷纷点头。道:“不错,朝廷有的是兵,何须向外招募军马?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柳乘风看了刘健一眼,又看叶淇有些意动的意思。便冷冷一笑道:“我大明军马是多,可是真正可用的有多少?刘公说我大明有大军两百万余,既然如此,那就用这两百万军队去平叛吧,今日讨论的是军机,那我不妨说句不该说的话。今日不募兵仍用军户,若是这些军户平叛不力,这责任,柳某人是不承担的,谁愿意承担就谁去承担。”
他把话说完,随即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矛盾,一方面他们厌恶武人,对武人带着深深的歧视,可是真正遇到了事,却又不得不动用武人,没有武人给他们作暴力工具,他们真能凭着那劳什子的若仁义礼义信去维持统治,这简直就是笑话。
谢迁不由怒视柳乘风,呵斥道:“柳乘风,你放肆。”
柳乘风现在可不怕谢迁,争锋相对道:“我如何放肆?既然是商议军机,就得把话说清楚,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谁提议让军户们去平叛,事成了就是有功,事要是不成……”柳乘风讽刺地看着谢迁:“事不成,那就不要尸位素餐,我大明从来不缺官,引咎致仕就是。”
柳乘风随即向朱厚照道:“太子殿下,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太子自己也听到了,朝廷对军国大事肯定要有一本账本,今日在座的人提议的事都关乎着江山社稷,若是到时真募了兵,宁王的叛乱不能及时弹压下去,那就是我柳乘风的责任,可要是内阁坚持用军户去弹压叛乱,官军若是弹压不力,那就是他们的责任,柳乘风虽然脸皮有些厚,可要是真因为自己而误了军国大事,那我也绝不推卸责任,宁愿引咎请辞。至于他们嘛……”
说罢,柳乘风带着挑衅的目光看了刘健一眼,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我脸皮厚都敢担干系,你老人家脸皮这么薄,这干系不担也不成。
刘健冷哼一声,便不在做声了,他是为政者,当然清楚那些军户的战力有多低下,这个险,他不能冒。
叶淇似乎被柳乘风说动了,国库里的钱不是他的,他之所以不舍得拨钱,是觉得浪费,方才刘大夏对军户的描述也实在是触目心惊,其实在座的人哪个都曾外放出去主政一方的人物,地方的那些军户所是什么德行,谁都知道,叶淇不愿意将这些钱拨给军户就是如此,这是浪费国库的银钱。
可是叛乱还是要弹压,与其把钱给军户,倒不如募兵。
说来也奇怪,叶淇这家伙素来一意孤行,是朝中出了名的钉子,偏偏在这件事上与柳乘风站着的是同一个立场,他点头道:“廉国公这个折中的办法不错,倒是可以试试。”
朱厚照见状,连忙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兵部再拿个章程出来,就按着方才柳师傅的意思来办,户部这边加印之后呈报内阁……”他看了刘健一眼,带着微笑道:“刘师傅这边也没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