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板?哪个龙老板?”
老板楞了一下,心神失守,壁垒顿时摇摇欲坠。青年及时走出第四步,将深湖进一步扩展。
老板有所察觉,匆忙准备反击时,青年的视线落在其脚下,忽然开口。
“八卦不是这样走。”
“什么!怎么走......”
老板愕然,纯粹本能反问一句。
青年趁机第五次落足。
耳边似听到“砰”的一声,短促而清脆,清晰......但又好像发生在梦中。
深湖变成大海,不大的屋内被清凉的气息充满。桌子上,翻开几页的账本重新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变的只有老板,他愣愣站在原地,神情失落、怅然、期待、忐忑,异常复杂。
青年平静地看着他,身姿如山,眼眸似海。
沉寂的时候,英俊青年靠近过来,轻轻说了声“楼上有人”。
“嗯。”朴实青年神色不变,只看着老板。
对视良久,老板一声叹息。
“后生可畏。”
“谢谢。”青年没有谦逊的意思。
“你和谁学来这些......”老板的心情极为矛盾,欲言又止。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青年用最合理的方式回应,可以看成敷衍,也可以看成留待以后。
老板吸了口气,再问道:“刚才你说的龙老板,到底是哪个龙老板?”
青年回答道:“卡其拉,龙门。”
“他还好吗?”
“刚刚经历一场风险,现在应该好多了。”
牛犇叫来旁边冷漠少年,说道:“冷彬。龙老板是他义父。”
“呃......”
老板又是一愣,目光在冷彬身上仔细打量,刚刚有所平复的神情再度复杂,感慨起来。
“是他吗?上次来倒没注意。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唉!”
“我很好。”冷彬冷冷看着他,仿佛对着的是一具僵尸。
牛犇微微皱眉,问道:“老板认识彬仔?”
“呃,关于这个......”
老板支支吾吾,忽然用力一拍脑袋,如大梦初醒。
“客人来了怎么这样,进来坐,都进来坐......小也,泡茶!”
除了刚才感觉气息古怪,小也至今不知道发生过何事,心里很不理解,往日不近人情的龚叔为何如此隆重,心情如此振奋。
“不用了,你去忙吧。”
看出老板暂时不想多谈,青年宽慰地拍拍冷彬,接着示意小也不用忙,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到老板手上。
“麻烦你,看看这个方子。”
......
......
快速离开酒吧,福生没有叫车,而是在夜幕的掩护下靠双脚穿行。
夜色下的街头人流渐多,霓虹闪亮,看不到砍杀,耳边听不到枪响,与其它区、尤其西区相比,这一带的景象就仿佛外面的繁华世界,热闹中体现出生活的平静,让看惯了厮杀的人很不适应。福生知道这是因为军营的原故,在其周边,即使最强大的黑帮也没有生存空间,除了军营里的士兵,谁都不敢造次。
战争时期,军队对城市、尤其周边的控制进一步加强,会生事的人要么退到别处,要么已经被捉进大牢,现如今,无论生活在这里的人,还是那些有条件来此享受生活的人,大家都已经了解规矩,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除了有人被酒精烧昏了头,这一带连打架的人都很少,即便遇到一两个不开眼的人生事,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那些无处不在、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角落的军人制服。
在这里,每个地方,每一辆车,每一个人都知道两件事。
第一,看到穿军装的人保持尊敬,不要招惹他们。
第二,当有军人朝你下令,服从,并且主动配合。
福生知道,从这里背向军营,直线行走十里才有空思考如何应付这次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前,任何多余举动、包括多余的思考都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增加更多危险。
十里,跑步只需二三十分钟,走路约一小时。如果走的是小道,拐弯绕行,时间便会拉长。
福生低着头,调动全部注意力观察着周围的情形,遇到人少的路段,他会跑上几步,视野中出现军人的身影便停下来调整呼吸,以快速但不显得慌张的速度在街上行走。没过多久,他在路过一处会所门口时看到有军人手拿对讲机与人通话,起初抱怨,很快变得严肃。
“搞什么名堂,今天老子休假......”
有军官大声吆喝着,神情渐渐恼怒。
“操!有这种事?”
“吗的,给我搜!”
如此几次来回,当酒吧杀人事件以消息的形式传开,上层尚未决策的时候,街头巷尾已经有军人自发行动起来,开始按照有限的几条特征提示寻找凶手。
这个时候,福生的行程刚刚过半,前进骤然变得艰难。
星盗的军队良莠不齐,军纪涣散,但如果把那些正牌星盗挑选出来比较个人素质,没有人、也没有那支军队敢忽视。这些特点由经历决定,一方面,这些纵横星海的家伙每个人都有一两手绝活,性情更是毒辣阴狠;另一方面,野惯了的人真不适合条条框框,纪律松了管不住,管紧容易出事。最致命的一条,星盗具有军队无法比拟的流动性,感觉不舒服大不了撒腿走人。
这些特征决定了,星盗成军后虽然不怎么样,但如果是小股星盗,比如三五人、七八人的队伍,无论实力还是办事情的能力皆不逊色于正规军队,个别甚至远远超出。眼下情况就是如此,虽然军营尚未发动,但那些外出寻欢的士兵已经开始设卡、拦车、寻找可疑对象,令福生感受到强大压力。
反应真快!
福生并不知道这只是外出士兵的自发行为,将其看成军营的动作。行走中他略想了想,拐入弯道,准备绕道去走小路。
巷道昏暗,三拐两绕后喧嚣被甩在身后,福生正想穿出巷子,迎面过来一条蹒跚老人的身影。
相向而行,双方不断接近,十余米处,蹒跚老人突发感慨。
“年轻人不肯脚踏实地,靠几根毒针就想包打天下......不过那针上的毒确实厉害,不会是偷来的吧?”
声音浑浊,就像泥潭中冒出的气泡,咕噜咕噜上升缓慢,最后一下子裂开,显得极其突然。
福生脚步不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进,仿佛那人、那声音都不存在。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此刻不断接近,蹒跚老人轻轻摇头,感慨变作叹息。
“呵!连、我、都、想、杀。”
六个字,次次加重,黑暗中,蹒跚身影仿佛变成巍峨高山,连天空都被顶开少许。一股迫人的气息油然而起,最后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张开的虎口紧贴面门,吼声如雷。
福生正要在摆臂加速,双手擦身时突然停顿,身体凝固在原地。
......
......
事有大小、轻重、与缓急,最牛犇来说,当前最大的事情是结束战争,最重要的是解救战俘,当他最紧迫的事情是替小狐狸精与可欣买药。若不及时,一个可能落下病根,一个可能加速坏死,等不到来年,看不到下次春暖花开。
“听说龚老板医术高明,来买药、顺带想请您给把把关,有没有地方需要调整。”简单讲明状况,牛犇说道:
龚老板先看一眼麻古,疑惑问道:“你就是开方子的人?”
古医都需要多年沉淀才能有所成就,眼前青年气度沉稳,然而年龄过于年轻了,很难与“造诣深厚的古医”联系到一起。牛犇知道龚老板的疑惑,回答道:“方子是祖传,我本人对医道并不精通,照葫芦画瓢罢了。”
麻古在一旁插不上嘴,只能眼巴巴望着龚老板,盼能听到些好话。门前小也听说方子用于“养肝”,忍不住凑过来骄傲说道:“治肝的话,你们算找对人了。”
“哦?”牛犇有些意外。
“龚叔自己有肝病,久病成医,绝对拿手。”小也得意洋洋说道。
众人表情有些精彩,麻古脸色发白,显然担心多过高兴。
“去隔壁问问肘子好了没,别在这里碍手碍脚。”龚老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小也推出老远。
久病成医,道理绝对没错,可要是连自己都治不好,别人如何能放心?毫无疑问,小也不适合做医托,只得气呼呼走掉,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在龚叔的酒里兑更多水。
这边,龚老板低下头认真看着药方,神色一时比一时严肃。
“确定是古方,这种搭配闻所未闻......”
良久,龚老板抬起头,目光变得殷切起来。
“这类祖传的方子,你有多少?”
“不算少。”
“......”
龚老板沉默片刻,略带尊敬的语气说道:“贵祖上有没有讲过,这些方子源自哪里?”
医者而言,这样问有些无礼,甚至有质疑对方医道医德之嫌。牛犇听后轻轻挑眉,说道:“有什么想法,请明说。”
龚老板的样子有些为难,迟疑半响,最终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问:“这些方子,还有八卦,是否都源自神国?”
药铺里没有外人,之前是安静,现在是沉寂。牛犇轻轻挑眉,既感到意外又有些好奇,眼眸深处还有少许凌厉。旁边麻古身形微颤,猛地用手掩住嘴,险些抑制不住惊呼。
就连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冷彬都被震动,目光灼热。
整个托马斯星域,无论哪个角落,无论多么无知的人,都也对神国传说有所耳闻。当“神国”两个字从龚老板口中冒出来,何止冒昧,简直如一记炸弹。
良久,牛犇摇了摇头,给出最最普通的回答:“祖传的东西,来自哪里我不清楚。依你看,这个方子可用?”
“当然可用。”龚老板毫不犹豫说道:“不过......”
“先谈功效。”牛犇打断他的话,问道:“用药的是孩子,搭配比例合不合适?比如丹参药性猛烈,这样会不会太重?”
龚老板连连摆手:“搭配动不得......这种外行话不要再说。”
牛犇笑了笑,说道:“刚才讲过,我只懂得一点皮毛。”
“现在我相信,这个方子的确来自祖传。”
龚老板连连摇头,不知是不是感慨明珠蒙尘,自己却偏偏无此福缘。
“古方关键就在于搭配,动了等于换个方子。要是病人体弱、年龄太小,用药时可以减少剂量。不过说实话,神国的东西很难说准,只能根据病人反应做调整。”
言语间,龚老板似已认准了药方出处,“信得过的话,可以把病人带来让我看看。”
牛犇说道:“原本打算是这样,今天不凑巧,改天一定带来请脉。”
“哦。那这方子要不要抓?”
“当然要抓。不过先别急。”
牛犇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递过去,“麻烦你,再看看这个。”
“怎么不一道拿出来......嘶!”
刚看过一眼,老板就像被开水烫到,抖手险些将纸条扔到地上。
“你,你这是要干吗?”
“可以吗?”牛犇不理老板如何震惊,一边问,一面解释道:“这是大生意。”
“再大也不行!”老板断然拒绝道:“首先我这里是药铺,只管卖药不谈生意。其次,即便你去客栈,这件事也谈不成。”
“为什么?”牛犇问道。
这时候,楼上忽然传来杂音,似乎有人发生吵闹,声音之大,足以令楼下人察觉。
“不为什么。”
听到楼上的动静,老板大皱眉头,心情莫名变得烦躁:“实话和你说吧,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不会做什么,只会拿你当普通客人一样对待,理由和你谈不成这笔生意的原因一样。”
“是什么?”牛犇依然不肯放弃。
“龙门客栈从不站队,够不够。”老板断然说道。
“不够。”牛犇的话同样坚决,追问的时候朝冷彬看了一眼。
冷彬看到提示,闭上眼睛开始聆听。
“呵呵,你......”老板心里动气,正想再说点什么,楼上争吵更加激烈,隐约可以听到女人的尖叫,并有孩子的哭闹声。
这一次的声音很大,牛犇神色微动。
与此同时,冷彬张开眼睛说道:“一个女人非要带着孩子去找他的丈夫,有人不让。”
“小也!”龚老板大声喊着。
“来了来了......”小也刚从门外回来,听到呼唤以为发生大事,脚不沾地。
“去叫她们别闹,否则别怪我......”
“不用了。”
对面,牛犇的神色严肃起来,一边吐气开口,声如春雷贯穿屋顶。
“小美,是不是你?”
屋内的人莫名其妙,龚老板神情微变。
片刻沉寂,楼上响起仓惶而又惊喜的尖叫,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呼喊。
“牛大哥,救命!”
有女人披头散发,怀里抱着婴儿疯了一样冲下楼梯。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