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与周牧相约五日后星机楼一聚,周牧带上谢年与谢娇,而卫瑾带上他徒儿阿昭。周牧应得十分爽,之后与卫瑾闲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周牧离去后,阿昭便开始闷闷不乐。起初卫瑾也不曾注意到,直到晚上阿昭只吃了一碗白米饭就搁下碗筷默默地垂下来头时,卫瑾方发现了阿昭不妥。
他这徒儿饭量格外大,前几天晚饭她足足吃了两大碗白米饭,一条羊腿,一碗鸭肉羹,三个汤饼,一个裂纹蒸饼。卫瑾当时瞅着阿昭肚子,生怕她把自己给撑破了。不料阿昭吃完后,还眼巴巴地望着采青,问:“昨日做甜卷儿还有剩么?”
卫瑾道:“阿昭。”
阿昭从食案前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卫瑾。
卫瑾道:“有事不许藏着掖着,要与为师说。可记得了?”卫瑾说一,阿昭从来不说二。听得卫瑾此话,阿昭挪了挪身子,凑到卫瑾身侧。
她双手撑起下颚,扁着唇,闷闷不乐地道:“师父,阿昭不高兴。”
卫瑾问:“因何不高兴?”
阿昭犹豫了会,说:“因为恩公。”
哦?周牧?卫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阿昭,“嗯,继续说。”
阿昭道:“恩公今日说来拜访阿昭,可……可恩公今日说话里句句都是冲着师父去。恩公哪里像是来拜访阿昭?恩公明明就是想拜访师父!恩公既是想拜访师父,为何又要打着阿昭名义?所以阿昭不高兴,感觉像是恩公带了烹好羹食来献给师父,但偏偏要说赠给阿昭,后却又不给阿昭吃了。这到嘴边羹食没了,阿昭能高兴吗?”
今日周牧借阿昭之名来与自己结交,卫瑾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卫瑾也不曾计较,却没想到阿昭年纪尚小就已能识破这一点,虽说这比喻仍然跟吃离不开,但卫瑾心里十分高兴。
他摸了摸阿昭头,道:“阿昭,世间险恶,有好人也有坏人,也有逼不得已之人。周牧是谢太尉府上食,其位便要谋其职。于他而言是逼不得已,但于我们而言此事也并没有什么坏处。你帮他一回,他便欠你一份人情,以后总要还。你如今年纪还小,再过多几年你长大了,到了历练时候,这些人情多多少少也能你危急时候帮上你忙。识多点人,并不是坏事。”
阿昭问:“那他若是坏人呢?”
卫瑾道:“这个阿昭需要用心去看,如果你觉得他是坏人,那便收拾了他。不过现有为师,为师断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了你。周牧此人不坏,值得结交。过几日,你可以好好地与谢年谢娇相识。听闻谢年与你一样,也是过耳不忘,你们两个应该能说得上话。”
阿昭忽然问道:“历练时候,阿昭要离开师父吗?”
卫瑾笑道:“当然,不然有为师身边,这算哪门子历练?”
阿昭拽紧了卫瑾衣袖一角。
历练好可怕!
“阿昭不要离开师父,阿昭不想离开师父,阿昭不愿离开师父。”
卫瑾哭笑不得地道:“不历练,你哪能出师?”
阿昭吸吸鼻子,固执地道:“不要!阿昭要跟着师父一起历练!”
见阿昭这般模样,卫瑾也知这话说得太早了。阿昭还小,自然是比较黏着自己。待长大一些后,应该就会懂得了。这么一想,卫瑾也不与阿昭争执,扬起唇角笑了笑,不再说话。
阿昭此时也不再因周牧而闷闷不乐了,见师父不搭理自己,阿昭松开手,坐回自己食案前,继续大朵颐。
卫瑾看了眼阿昭,眼里含笑。
果真是个孩子。
五日后,卫瑾携了阿昭坐上车舆往星机楼驶去。刚到星机楼,掌柜便迎了出来,“卫公子到来真真让星机楼蓬荜生辉呀。”
掌柜看了看卫瑾牵着阿昭,不由得愣了下。他只听说名满三国卫郎收了个徒儿唤作阿昭,不曾想到竟然是个女娃。
可惜了,女子始终不如男子。
掌柜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便是公子收徒儿阿昭小姐吧,果真如传闻一样,颇有公子之风呀。 ”
卫瑾淡淡地颔首。
掌柜察觉出卫瑾不耐,连忙侧过身子,“公子这边请,牧公子已二楼雅座等候。”卫瑾牵了阿昭上了二楼,掌柜推开房门,伏下身来,“公子请进。”
房里摆设倒也风雅,有几处落地屏风,屏风前皆是设了食案,面容姣好倡优们各执琴瑟筝徐徐吟唱,其音悠悠,声动梁尘。
阿昭探出头来,看了几个倡优几眼,又将目光缓缓落到此时站起周牧身上。
周牧前来拱手道:“公子来了。”周牧又笑吟吟地打招呼:“阿昭小姐。”他身后跟了两个小童,一男一女,皆是生得粉雕玉琢,尤其是男娃,可想而知长大后定然又是另外一个檀郎,且其目乌漆亮黑,一看便知是个聪明伶俐。
而他身旁女娃,虽是及不上男娃,但也是生得姿容妍妍。
女娃看起来有些怕生,一直躲男娃身后。而男娃挺直背脊,仿佛一棵参天大树为女娃遮风挡雨一般。
周牧此时道:“小公子,阿娇小姐,这便是卫公子。”
两个孩童一板一眼地行礼,谢年道:“年家中便常听家父提起公子之名,年仰慕已久,今日能见到公子,年心如澎湃。”
卫瑾笑道:“小公子不过六岁尔,便能谈吐自如,谢太尉果真教子有方。”
谢年说道:“卫公子谬赞。”
卫瑾道:“阿昭,来见过谢家两位小童,这是谢氏阿年,这是谢氏阿娇,他们皆与你年纪相仿。尤其是谢年,是与你一样,过耳不忘。”
阿昭向前一迈,黑溜溜眼珠子转了转,她瞅瞅谢年,又瞅瞅谢娇,也学着方才谢年那般,声音脆脆地道:“阿昭这几日常常听师父提起小公子之名,阿昭仰慕已久,今日能见到谢小公子与阿娇小姐,阿昭也是心如澎湃。”
卫瑾嘴角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