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睫微颤,车外路灯落下的浅浅橙光落在她白晰的小脸上,密长睫毛的投影几乎遮住她小半张脸,她没有说话,沉默的低下头,保持安静。
她在理智的时候刻意的谨言慎行,顾南希恍然间莫名的竟觉得她这并不经意的敛然之态,十分惹人惜怜醒。
她不是没有任性,可她往往会将心头的任性与太多的情绪收敛在表面的镇定如常之下,虽然偶尔也会破功。
正如她在被逼急的时候破口大骂,那像只刺猬一样的嚣张劲儿,更如她面对秦慕琰时抓狂跳脚,恨的牙痒痒的那一副憋足了火气的模样。
顾南希眉心微微一结,忽然间不太喜欢她在他面前故意收敛的如此之深的态度。
其实季莘瑶也没什么事,只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异想天开的想问顾南希可不可以陪她参加安越泽与凌菲儿的订婚宴弼。
可只是那么一个念头,却是瞬间被她硬生生的打消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顾南希怎么可能会陪她参加订婚宴,先不说他平日里有多忙,就算是不忙,他又有什么理由陪她去参加?
不由的,她扯了扯唇,侧首看向那个因为绿灯亮起而重新开动车子的男人,他开车时依然优雅从容,目光已然转为淡冷。
可见他对她并无多少耐心。
她垂眼掩去眸中忐忑的犹豫和期待,刚刚险些开了口,最终还是将那话咽下。
离那场订婚宴还有一小段日子,或许她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去求助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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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日暮里的时候又一次过了零点,季莘瑶轻声谢过便匆匆下了车,却没想到顾南希竟没有要直接离开的意思,竟也跟着走下车,大大方方的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她停下,回眸看看他。
难不成他是针对这所房子而打算进去例行检查的?
季莘瑶无声的又望了他一眼,顾南希却仿佛是没看见她眼中那浓浓的逐客意味般挑眉轻笑:“先不要说这是谁的地方,就算这是你家,我好心好意送你回来,你也该请我进去坐一坐不是吗?”
“都这么晚了,你还有时间进去坐一坐?”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如果你邀请我进去,我当然不好意思拒绝。”
他笑的一脸无辜,侧身靠在车边歪头笑看着她,倒让她发现他也有那么一点登徒浪子的潜质。
她嘴角一抽,直觉顾南希这人在行厚脸皮之事时也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只能瞥了瞥嘴,推开前边的防火门率先走了进去。
却是刚一走到家门口时,门前的一道身影使她脚步僵住。
随后进来的顾南希亦是在看见那道突兀的身影时,墨色的眸底划过一丝惊诧。
那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便转身打量着他们二人。
季莘瑶还在愣着,顾南希却已开口。
“妈?你怎么来了?”
妈?
季莘瑶呆住,手中的钥匙“啪嗒”一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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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巾一张一张的被抽去,何婕珍打从进了门后就坐在沙发上哭天呛地。
顾南希坐在她身边,不断的递纸巾。
“儿子……我不要跟你爸过了,那个老不死的诚心欺负人!”何婕珍接过顾南希又递到她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满脸悲怆的抽噎。
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季莘瑶不敢多话,却是在听见顾夫人这句话时险些笑出来,勉强努力端正神色。
顾南希仿佛对她的哭天抢地早已习惯,低笑:“你不是刚从美国回来?”
“是啊!我这么久不回来,结果回到家他就又跟我吵,一直都没有好脸色,我不要跟他过了……呜……儿子……妈心里憋屈,只能来找你!”
何婕珍一边哭一边挪坐到顾南希身边,低下头将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他肩上,更又将眼泪在他肩上蹭了蹭:“你说我当初怎么就嫁给这么一个王`八`蛋,这辈子在你们顾家受了几十年的委屈,好不容易跟着雨霏在波士顿帮你打理公司,很少回来,结果一回来你爸就欺负我!”
顾南希的脸已经黑了一半:“到底怎么回事?再怎么吵也不至于让你半夜跑来我这里,这都几点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小兔崽子!结婚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爸和你爷爷气的一见着我就把气往我身上撒!老爷子就因为你没有娶温晴,听说前阵子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他那老战友的照片抹眼泪,说什么对不起人家,生了个不肖孙子,就这么失信于故人!你爸更是气焰嚣张,听说他本来特意让李校官他们把这‘从天而降’的儿媳妇接回家去见一见,半路还让你给截回去了!他们憋了两个月的火气全对我一个人撒了出来,我前两天刚回到家里就被他们吼了一顿,今天这一整天你爸又是从早唠叨到晚,又把我数落了一顿,怪我一直太宠着你惯着你,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我实在受不了了!儿子,我要跟你爸离婚,我要离婚!”
他却是笑开:“这两个字你都念叨二十多年了~”
“那是你爸拿军婚条例来压我!只要他不同意,我这辈子就别想和他离!你说我怎么就嫁给这么一个雷打不动的榆木疙瘩!我真是太委屈了……”
说着说着,何婕珍又抬起眼瞄向正襟危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季莘瑶,举起纸巾又擦了擦眼泪,通红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直把季莘瑶看的快要坐不住。
“这一会儿就我一个人在说,这孩子怎么都不说话呀?”何婕珍抬手擦了擦眼泪,换上一抹和善的笑意。
季莘瑶忙站起身,谨慎的开口:“阿姨……”
“啧,叫什么阿姨?”何婕珍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一双小手,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翻,眼中是数不尽的的满意:“好孩子,你是不是应该直接改口了呀?”
“我……”季莘瑶怔怔的看着眼前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何婕珍穿了一身浅紫色旗袍,肩上披了一件深褐色水貂皮草,刚刚趴在她自己儿子肩上哭的时候像个大小孩,现在却笑眯眯的站在她眼前,一身满富优雅而古典的气质,又慈眉善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这就是顾南希的母亲?季夫人的长姐何婕珍?
听说顾将军的夫人曾经是某省军区文工团的当家花旦,在七十和八十年代是极有名的美人胚子,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已愈五十岁的年纪,保养的竟然像三十五六岁一样,眼角虽已有浅浅的鱼尾纹,但仍不掩其不同寻常的美韵。
她就那样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对着自己笑的一脸和蔼的何婕珍,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别不好意思,儿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这一声‘妈’你早晚不还是得叫吗?”何婕珍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脸拘谨的人儿。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白白净净的,看起来也是个懂事的姑娘,不像现在那些二十几岁的孩子,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说实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类型的小姑娘,我儿子的眼光啊,果然没错!”
何婕珍回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见顾南希坐在那里闷着头装傻。
季莘瑶在面对长辈时其实是有些生疏的,小时的生活环境所致,一直到17岁后的那些年里,她也都是独自与修黎在外生活,很少遇见这样慈祥和蔼的长辈。
特别是那一声妈,她在何婕珍温柔的目光下忍不住想要开口,却是顿了顿,迟疑的看向还在装傻的某人。
“妈……”顾南希眼里隐示着几分无奈,叹笑道:“您还没看出来?她明显是被你给吓着了。”
“吓着了?”何婕珍一愣,赶忙紧紧握着季莘瑶的手:“乖孩子,别怕,妈这性格就是这样直来直去,你要是一时不适应,没关心,先不改口也没事,生一个孙子先叫我奶奶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