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陈医生便到了,先是给季莘瑶检查过身体,确定过季莘瑶身体很健康,胎气比之前已经稳了许多后,何婕珍和老爷子的心才放下。
不过陈医生嘱咐,最好再吃一个月的中药,毕竟怀孕时不能乱用西药,中药虽慢,但是慢慢调理对母子都很好,于是何婕珍便命人将之前专门给季莘瑶熬夜的琴姐调进了顾宅,依旧让琴姐专门负责照顾季莘瑶的身体醒。
顾远衡在军区忙,老爷子平日无聊便喜欢自己和自己下下棋,听听评书,当晚季莘瑶洗过澡后下楼时见老爷子在那儿自己一个人下象棋,便笑着走过去:“爷爷,我陪您下吧。”
“哟,你这丫头会下象棋?”顾老爷子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拒绝,招呼着她坐下:“来来来,坐下吧。”
“我只会最基本的,和爷爷您这种老手相比,估计没走几步就输了。”季莘瑶将眼前的棋摆好:“不过两个人下棋,总比您一个人自己和自己下这样要有趣些,陪您解解闷嘛。弼”
“好好好,来让老头子试试你的功底。”
季莘瑶见红棋在自己这边,便先走了一步,老爷子见她上来就直接走了炮,当即乐了:“你这贼丫头,上来就想来吃老头子我的一卒,当我这么好惹?”
“爷爷,我其实只懂得马走日象走田,其他都不太懂,这还是我三四岁的时候,隐隐约约的记得的一些,是我妈妈教我的。”
老爷子挪动棋子的手一顿,忽然看了她一眼,正色的问:“贼丫头啊,老头子我有话要问你,你可要如实的说。”
“爷爷是要问修黎的事?”
“聪明!果然和你这丫头说话啊,不累!一点就透。”
顾老爷子笑笑,然后抬起手,似是已没了下棋的兴致,坐在躺椅上,看了看她,才低声说:“老头子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我那失踪了二十几年的小孙子,竟然是在你身边长大,关于我这个小孙子的事情,是咱们顾家的一个大忌,二十几年来没人敢开口随便说这件事,但是既然修黎那孩子和你很亲,老头子我也不妨和你说说。”
莘瑶随手给老爷子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没有多话,而是安静的听着。
老爷子眼中对她是更多的喜欢和激赏,似是对她的信任也越来越多,笑着点头看看她:“二十多年前,远衡和一个女人有染,在外边有了孩子,那时候南希才刚刚五岁,雨霏也才三岁,那时我知道了,就果断的让远衡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而那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又说:“小珍嫁到顾家后,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的儿媳妇,而且很聪明,其实小珍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她为了南希和雨霏,而始终假装不知道,隐忍多年。我们都不想破坏家中的这一平衡,我更没打算让远衡在外边的那个孩子进顾家一步,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个和远衡在外边有染的女人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被送去美国疗养,而她刚刚生下不久的孩子莫名奇妙的就失踪了……”
说到这里,顾老爷子又是叹了叹:“当年的事情有些复杂,但是为了顾家,为了南希和雨霏,也为了远衡在军界的名声,我便靠着强权将这一切流言蜚语都压了下去,后来在那孩子失踪多年后,我以为这孩子八成是已经死了,刚出生不久就失踪,何况他`妈妈还是一个病重的神智不清的母亲,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这二十几年,我虽有时试图想找找这孩子的踪迹,但是大多数时候都认定了他已经不在世,所以没怎么再用尽全力的去找过。”
“其实,也是我的错。”他揉了揉已经快掉光了头发的脑袋:“当年的事情虽是为了顾家好,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没想到那孩子在外流离失所这么多年,若不是你母亲好心将他收养,若不是你一直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的照顾疼爱,更若不是因为莘瑶你的出现,恐怕老头子我到死,也见不到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孙子了……”
顾老爷子的这些话虽然大多是回忆感慨,但是季莘瑶听得出来,他在话语间巧妙的避开了所有敏感的话题。
“老头子我会和你说这些,莘瑶,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我的心思,我老了,年轻的时候再怎么样抱着一把枪杆子打天下,现在再怎么精神,也终究是老了,兴许还能多活个一两年,要是真能长寿的话,最多也就只能活个十年八年,南希和雨霏也都已经长大,小珍对当年的事情虽然始终持着漠视的态度,但是那天她看见修黎的时候,却没有说什么,我知道她心里苦,但是她比谁都明白修黎就算是远衡的私生子,但毕竟他身上流的也是顾家的血脉,是老头子我的亲孙子,和南希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头子我只想让修黎这孩子能回顾家来,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陪着我绕膝长谈……咳咳……”
“爷爷,您喝些水,慢慢说。”见老头子忽然剧烈的咳嗽,莘瑶忙举起茶杯到他面前。
老爷子喝了一口热茶手,顺过气儿来,炯亮的眼里难得的有了几分浑浊:“对于小珍,是我们顾家亏欠了她,但是她始终识大体,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心照不宣,虽常与远衡那个牛脾气争吵,但从没有在远衡面前提及过当年他在外边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小珍太懂事,她知道有些东西在表面上一但破裂了,便无法再归于原形,所以她多年来一直在忍受,于是老头子我也始终都替小珍做这个主,没让那个女人踏进过顾家的大门一步。”
“当年的事情都是老头子我一手铸成,无论是对修黎他母亲的伤害,还是对修黎的不公平,我只希望那孩子能回来,和我好好谈一谈,别恨小珍,也别恨我,更也别恨远衡,上一辈人的纠葛就随着我百年以后一起入土吧,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该承受这些。”
“所以贼丫头啊……你能不能,让修黎在春节时回来顾家,让我再看看他,他是姓顾的啊,他也是我顾占中的孙子,他不该姓季,他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啊,我怎么能在知道他在哪里之后,还放任他在外面生活,让他回来吧,贼丫头,我知道他听你的话,算老头子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办法让他陪我吃顿团圆饭……”
季莘瑶低头看着眼前的棋盘,终是忍不住问:“爷爷,您既然说到修黎的亲生母亲当年是得了重病神智不清,那她……”她假装一切都不知道似的问:“她还活着吗?”
老爷子想了想,眯起眼似是在回忆什么:“我这些年也没去过美国,听远衡说,那边有专门的医生陪着她,而远衡这么多年也没去过,但一直都没有听过什么噩耗,应该,是还活着吧。”
人情多么淡薄。
即便曾经那个女人险些破坏了顾远衡的家庭,但毕竟也为顾家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她虽有错,可她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二十几年的骨头分离,二十几年的失心疯,恐怕她也不知是在哪个富丽堂皇的牢笼中疗养,甚至这么多年,顾远衡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竟连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所以顾远衡的这种冷硬的脾气,季莘瑶就也能理解了,他始终都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就在这时,温晴抱着一盆快要枯萎的花下了楼,似是要找办法救活它,见季莘瑶正陪老爷子下棋说话,当即目光一闪,抱着花盆走过来,甜甜的叫了老爷子一声:“爷爷,这么晚了,您该去休息了。”
“我还不困,小晴啊,你那手里的花怎么了?”
“一个月忘记浇水了,枯了。”温晴仿佛很是心疼的低头看看手里的花,然后瞟了一眼季莘瑶手边的茶壶,见季莘瑶在给老爷子已经空了的杯里倒茶,便忽然笑了笑,放下花盆,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茶壶:“莘瑶姐你怀孕了,以后给爷爷倒茶的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就笑眯眯的给老爷子倒了茶,老爷子倒是没多想,只是听她叫的那一声“莘瑶姐”,眼里有了几分欣慰。
而季莘瑶却是知道温晴怕自己彻底夺了她在老爷子这边的宠爱,连倒茶泡茶这些事都不愿假她之手,不由在心里叹了叹。
罢了,也没必要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