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开年以来第一桩大案就是扫黄打非,云雁回也是醉了。
开封府差人通过便衣蹲守,跟踪调查,查获了非法小报印刷窝点。作案者竟是几名屡试不第的书生,购买了印刷设备,包括一套活字——毕竟是每期内容不同的报纸——在租住的房屋内进行印刷。
记者、主笔、编辑都是这几位,被查获的时候,还发现了他们尚未发售的最新一期小报,竟然包含了插图,尺度还颇大……
云雁回看到样品都笑了,对胡翰林说:“这几位……可真是人才啊。”
他这边在一小步一小步的前进呢,那边直接一大步迈了出去。
可惜,扯到蛋了。
胡翰林皱眉道:“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纵有才,也是搬弄是非的文痞。”
可不是么,利用自己的才学,颠倒是非,达到盈利的目的,简直就是文坛的流氓,士林的败类。
《东京日报》编辑部的各位编辑看到胡翰林愤恨地离去之后,这才凑过来,看那小报。
“开封府果然除一大害啊!”细细看过内容后,有人惊呼,“此人必然钻研过《东京日报》的撰写手法,汲取了其精要,却用来写一些恶俗、引人遐想的异闻,这上面竟还配上了露骨的插画……”
“插画与文字结合起来的排版,的确比我们的纯文字要变化多,看起来更为悦目!”
“大害,果然是大害。有这样的头脑,竟然用来写如此文章,可惜了。难怪胡老如此生气啊,想来定是痛心疾首。”
“这几人,尤其是主编金峰居士,的确有些才华,可惜时运不佳,竟然剑走偏锋……”
云雁回其实很赞同大家说的话,“金峰居士”很有天赋,只可惜走错了路,或者说生错了时代。从古到今,新闻舆论都要严加管控,在这个时代,就更加是直接只能掌握在皇权之中。
胡翰林创办第一份对外发售的官方报纸,都要慎之又慎,考察再三。成立之后,从记者、编辑到主编,在审稿上面更是小心翼翼,紧抠每一个字眼。
案件经由开封府审理清楚,以前已经卖出去报纸都被低调收缴了,“金峰居士”和他的同伙们被判刑,得受上几年牢狱之苦了。
在那之前,云雁回还去看了“金峰居士”,此人真名叫严静叔。
听说云雁回是《开封府报》的创办者,坐在牢里的严静叔还爬起来,对云雁回行礼,“虽然未曾得见,但是先生教我良多!”
他们那小报,都是脱胎于《开封府报》和《东京日报》,说云雁回是他没见过面的老师,都不无道理。
严静叔苦笑一声,又道:“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形下见面,严某原以为,总有一日,能与先生谈笑风生……”
云雁回沉吟了一下,说道:“《东京日报》的主编胡先生,说你是文坛地痞,十分之痛恨。”
胡老头,在士林那还是有点名气的,严静叔当时就愣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早就料到的……”
案卷记录,严静叔供称自己早就觉得这种八卦类型新闻很有前途,在屡次名落孙山后,心情比较郁闷,还被人嘲笑,就偏激了一点,拉伙开始搞事情。
“不过,这也证明你的确是很有实力的,其实我很欣赏你。”云雁回笑了一下,“多的我就不说了,说了怕和你关一起。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待你出狱后,如有意愿,就来找我吧。”
严静叔偏激了,也只是写八卦,没有往里面夹私货,搞反动,可见人还是可以的。
严静叔本来觉得完了,被文坛宿老骂了那么一句,还进了一道开封府大牢,出去后怕是找个和文字有关的工作糊口都难。现在听了云雁回的话,登时觉得一道光照在身上,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啊。
严静叔激动地谢了云雁回,又期期艾艾地道:“那几名编辑……都是受我蛊惑,然则,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云雁回笑了一下,“到时一并来就是了。”
“多谢先生,多谢云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严静叔又给云雁回行了个大礼。
“日后我叫人给你们每日送报纸来,希望你们这段时间除了反省自身外,也要好好学习,再怎么样,也不能违法呀,是吧?”云雁回微笑着说。
这时候严静叔,觉得云雁回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很久以后,他真的跟了云雁回干活之后,才发现云雁回的宗旨其实是:再怎么样违法也不能被抓到呀……
……
把严静叔抓了,难道就完了吗?
还没有呢……
因为在《东京日报》的“八卦版”出来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太大,所以查缴行为都是在大活动的掩盖之下。说白了,就是把全汴京的非法、涉黄□□什么的都扫荡了一遍。
净网·皇佑四年行动轰轰烈烈,小报的颠覆被淹没其中,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而另一方面,《东京日报》正式进行拆分,将每个版块独立出部门,并招收新编辑。趁着这个时机,也将时事评论部门成立了。
这也是《东京日报》进一步专业化的表现,渐渐的,将不再完全借力于御史台和翰林院。
这个时事评论部门在招人的时候,条件说得比较含糊,到胡翰林那里去面试的人,还天真地以为,是写非常正经的针对社会现象写评论,开心得不得了。
云雁回心想,美得很啊,写社会评论还轮得着你们这些外面招的?翰林们都要挤破头了好吗?那种形式就注定了官家会比较关注啊。
胡翰林在面试时,就问了很多让大家莫名其妙的问题,东家长西家短的,乍一听以为在调查人际关系,再一想好像又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