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宫。
在自己的房里,刘渊茗来回踱步,秀美的脸庞冷冷的一一这副没有摆出礼貌微笑的表情,已经是她最不高兴的表现。一旁她的大宫女垂首而立,她嫁妆丰厚,即使未承宠,有银两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这含章宫的小小偏房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难为原以为女儿起码能得三品婕妤之位的刘家,在得知女儿不过四品美人的时候,连夜将嫁妆里违制的衣物挑出来换掉。
即便如此,刘渊茗穿着的,甚至比高她半级的林贵人料子都要好。
有时候,位份并不代表一切,林贵人不会因为品级比她高而看轻她,万一她向刘家告状,要收拾一个无宠只有资历的王府旧人在宫外的家属,不过小菜一碟。
刘渊茗倒没有见谁站自己上头都不高兴,非要去踩一脚的毛病。相反,她充满了耐心,和徐皇后如出一辙的世家气度一一在撕破脸气急败坏之前,涵养好得像是没有什么能破坏她们脸上得体的笑,至死都要风仪万千。
她知道自己要谋求的是什么。
但,活了十四个年头,也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得瑟扬着脸要踩她,一踩还踩了整个坤翊宫除了皇后的人。进宫之前,刘渊茗也很明白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一一不就是对皇后和位份比自己的妃子恭敬吗?有何难?规矩她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直至遇上了颜欢欢。
这个女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姬妾还要美艳,也比所有妾室,都像一只狐媚子!
见到她,就像被以往父亲那些只能对自己赔笑脸的姨娘踩脸上嗤笑,出身高贵又是嫡女的她,足足思前想后一个时辰才消化了这股闷气。
她的目光落到早已放凉的茶水上。
“彩墨,换壶新的茶来。”
“是,娘娘。”
另一个宫女凑上来,跟刘渊茗亲近得多,轻声关怀:“娘娘不生气?”
“想通了,不必放在心上。”
刘渊茗挥手:“眼下最重要的是挽回皇上对我的感觉,贵妃娘娘并非针对我一人,再说,她这样下去,开罪的是整个后宫,连皇后娘娘都开口责罚了她,这点事轮不到我去操心。”
“娘娘真是通透人。”
忍,是所有出嫁妇女要学会的第一个字。
忍着忍着,一生就过去了,同样的苦,在想通了之后,吃起来心情会安稳许多,甚至还能乐在其中。自我催眠之奇效,维系千年男权统治。
“皇上总不能每晚都宿在长乐宫,总有我出头的日子。”
刘渊茗自觉很稳,在打听到皇上摆驾含章宫之后,就更稳了一一惟一略感不安的是,含章宫还有另一位在,不过区区六品宝林,而且她见过她,脸圆圆像没长开的孩子,看贵妃的模样,皇上应该喜欢美艳成熟的女子,想来像温宝林这样的女娃,入不了皇上的眼吧……
掌灯时分,用过晚膳后,皇上终於来到了含章宫。
守在门前的彩墨远远跪看皇上走向了温宝林的一方,惴惴的不知如何和主子交代。
“皇上驾到一一”
“婢妾參见皇上。”
初次私下见到皇上,温宝林脑子都木了,对於平民来说,面圣冲击比世家女高出百倍,尤如神仙降世,只想着宫里姑姑教的规矩向皇上请安,无关风月。
“起来,随朕进去。”
“谢皇上。”
温宝林老老实实垂首跟在皇上身后,要不是打扮花俏点,真与宫女无异。
皇上坐下后,也没有赐她座的意思,老神在在地坐了好一会,她便立於旁边,愣是一句邀宠的话都没想到要说,在颜欢欢面前的机灵殷勤全喂狗了。
须臾,他开口:“今日,颜贵妃邀你到长乐宫作客。”
“回皇上,是的。”
温宝林话都不会说了,宫里贵主子都怎么说话的?像贵妃娘娘那样吗?
而她并不知道,她在学习的,是宫里说话最没规矩的贵主子。
皇上轻轻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你们说了什么?都说来听听。”
温宝林如实告之。
他皱眉,声音冷淡:“你和颜贵妃素不相识,上来便一通吹捧,说得天花乱坠,不像是实诚规矩的人……”虽然,与朕所见略同,这点是挺有眼光的:“不过她对你有兴趣,倒是难得的事,是你的荣幸,在宫里有个伴儿,万事也有照应。”
去含章宫前,皇上想了许多。
他前朝事务繁重,再宠爱贵妃,也不可能整日在她身边,更别说是去翊坤宫请安的时候了。今日皇后便罚了她抄写女诫百遍,虽然确实是贵妃先出言不逊,但皇后也罚得太重了,怎么不顾着点她的脸面?这让他怎么安心?
贵妃只挂心他的事,除出对他热情,平日总是独来独往,他忧心后宫进了新人,有什么茶会赏花会,他不在场,她都受人冷落难堪。
总得找个伴,宫女上不得台面,他倒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早已出嫁,二人性子也未必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