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公孙应姜这么迅速,让盛惟乔吃了一惊,趁绿锦画完几笔,退后两步端详的功夫,从镜中一看,就是皱眉:“应姜,你今儿个这身衣裙倒是我昨儿个给你选定的,可你这钗环……也实在太少了吧?”
公孙应姜现在穿的倒是盛惟乔昨天反复斟酌才敲定的一套:艾绿底交领垂胡袖上襦,左肩与右腹处各绣了一丛枝繁叶茂的水仙花,湘妃色绉纱窄带在腰侧打了个如意结,因为带子比较长的缘故,打结之后还留了长长的两道穗子,垂在牙色底缠枝牡丹莲菊纹百褶裙上。
但盛惟乔千挑万选给她定的一干首饰,却是一件都没戴,只拿五彩缀珠丝绦缚了双螺髻,轻描双眉,略点朱唇,以及眉心一点火焰形状的翠钿,此外再无装饰了。
说句实在话,公孙应姜虽然也是美丽的女孩儿,但跟盛惟乔的精致娇嫩不同,她是那种俊俏中透着柔弱的美丽,不知道是天生的性情,还是后天爱装的缘故,这女孩儿乍一看去,就是特别羞怯特别胆小的那种。
这会穿戴简单朴素,尤其将这种弱不禁风的气质表达了出来,很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楚楚可怜。
问题是,她们这会是上门去贺人家生辰的,又不是去兜搭哪个偏好碧玉小家女的浪荡公子的,这装束可不太合适啊!
此刻盛惟乔就说,“不是让你梳随云髻或灵蛇髻,然后戴那支点翠金鱼蝙蝠鎏金镶宝步摇跟点翠花枝葫芦珍珠小花流苏赤金簪的吗?而且镯子呢?那对绞丝嵌珠兰花镯子为什么不戴?玉佩跟璎珞圈也是!”
“姑姑,你就饶了我吧!我平时就不大习惯戴这些珠珠玉玉的,那么一堆堆在身上,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了!”公孙应姜闻言叹了口气,叫苦道,“再说了,咱们现在的身份,能够去参加这次生辰宴,归根到底是沾了舞阳长公主殿下当日开口的光,左右也不可能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我还是个晚辈,到了地方,有什么打招呼应酬的,肯定也是姑姑你上!”
“这么着,我打扮的花枝招展,也没人看啊!又何必吃这个苦头?你昨儿个定的那些钗环加一块都要有好几斤了,我真是看着就害怕!”
“所以好姑姑,你就让我这么去呗,反正人家郑国公府压根就不可能注意到我啊!”
说着放开之前牵着盛惟妩的手,挽起袖子给盛惟乔看,“而且我戴了镯子的,就是那对绞丝嵌珠兰花镯子太沉了不习惯,所以就戴了这对赤金光面素镯。”
盛惟乔头疼道:“我也没指望打扮的花枝招展去了能有谁看我,这不是怕钗环太少了,显得不够重视?”
“那两位姑姑打扮华贵就可以了啊!”公孙应姜放下袖子,理直气壮道,“我作为晚辈,不敢逾越两位姑姑,岂非理所当然?”
盛惟乔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但这时候盛睡鹤也起了身,过来了,闻言就帮公孙应姜劝她:“我看应姜头上这对丝绦也是很喜庆的了,左右今儿个的生辰宴,暗流汹涌,大家忙着注意主家不要闹出大事来都来不及呢,哪里有功夫在意彼此的打扮?只要不是素到让人以为咱们是去触主家霉头的也就是了!”
“……那就这样吧!”盛惟乔本来对于今儿个这宴的兴致也不是很高,闻言叹了口气,对绿锦说,“也给我把这两支竹梅二友灵芝点翠步摇去掉吧,不然人家看我跟应姜年岁仿佛,我这一身珠光宝气的,应姜却连珠花都没有一朵,就算是姑侄也实在不像话。”
却没注意到盛睡鹤暗松口气的神情,而旁边公孙应姜也是笑而不语:小娘我虽然是海匪出身,可少年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我倒是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光彩照人的去赴宴啊!
可是谁叫小叔叔笃定这次宴会不太平,姑姑你又非去不可!
这不,小叔叔思来想去,专门私下叮嘱我,到时候务必要保护好你?
我要是按照你昨儿个给我参谋的那样穿戴打扮,叮叮当当的一身,抬个手都吃力,没遇见事情还好,当真遇见什么变故,一身武艺能发挥出五成来就不错了!
怎么能够让小叔叔满意?
现在的她,头上看着喜庆又漂亮的五彩缀珠丝绦看似由漂亮的丝线织成,实际上内中却隐藏着一根极细的钢线,开锁杀人都不在话下!
束出曼妙腰肢的湘妃色绉纱窄带,垂下来的部分固然飘飘欲仙,掩在上襦下的那一截,却被分成一格格的小段,什么迷药毒药解药一大堆,还藏了几样纤巧荫蔽的暗器;
腕上这对所谓的赤金光面素镯,之所以连一点点装饰的纹路都没刻,是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镯子,而是一按机括随时弹出锋刃变双匕的刺杀专用武器!
甚至连看似乖巧柔顺的牙色底缠枝牡丹莲菊纹百褶裙内,还穿了一条黑段束脚长裤,遇见紧急情况,随时撕了裙子方便动作!
……在盛睡鹤这一番要求跟耳提面命下,公孙应姜简直都要认为自己不是去郑国公府赴宴的,而是去刺杀郑国公府要员的!
但没办法,谁叫她肖想着这位小叔叔,这小叔叔肖想的却是她这惟乔姑姑?
谁的心上人谁心疼……好吧,主要觊觎小叔叔美色的她,其实并不怎么心疼她这小叔叔,她就是怕挨揍怕挨收拾而已……
畏惧之下,这会也只能羡慕的扫过刚刚被盛惟乔摘下、搁在面前妆台上的那对竹梅二友灵芝点翠步摇了。
不知就里的盛惟乔,哪里晓得这侄女儿的怨念?
对着镜子检视了一番仪容,觉得差不多了,怕崇信伯府那边的孟归欢等急了,也就领着盛惟妩跟公孙应姜登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