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别出去。”母亲劝说。
“放心吧,天黑之前一定回来。”江阳临走时向母亲招招手,跑了出去。
对面就是陈月家,大门一样都是铁杆门。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陈月家院子里正放着一辆绣斑斑的旧自行车。“看来他爸爸回来了。”
足足跑了快半小时,江阳气喘吁吁地在一家书店前停住脚步。书店上挂着招牌,用红底白字写着几个楷体大字:新华書店。他走了进去。
店内空间宽敞,设备齐全。一排排的书架直通到另一头,上面放满了书。
江阳走到白得透光的书架前,眯着眼睛仔细寻找上面的书名。他伸长脖子,慢慢地将身体移向书架另一头。找完第一排后,他发现都是一些儿童杂志、少年漫画。他望着前方一台台堆着的书架跟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叹了口气,然后耸拉着肩膀,无力地走到新的书架上找起来。这时候,身旁走来一位穿着淡青色制服的女士,和蔼地轻声问他:“请问,是要找哪本书?”
江阳没回头应答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在二楼。”那位女士向他说明并指引他走上楼梯。
来到二楼,二楼的业务员帮他很快找来那本书。江阳拿起桌上的书,全方位看了看,给这本书的厚度吓到,“这么厚!”他再留意了书后的价格,走到结账台掏出自己心仪的方盒,这是他辛辛苦苦储蓄来的钱,大部分都是早饭钱。他觉得忍住早晨的饥饿很简单,便一点点存起来,现在终于该用了。江阳丝毫不心疼,付了款,拿着书幸福地走出店门。
星期天,江阳睡了个大亮,从床上爬起来时,院子里传来母亲跟陈月很小的说话声。
“陈月,来屋里坐。”母亲十分欢迎。可陈月没好意思进屋,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母亲走进江阳的房间说:“起来啦,太阳晒到屁股了吧。”看着正在穿衣服的江阳,母亲放心地回到厨房。
“来里面一起看电视吧。”江阳挥了挥手,陈月高兴地起身走进屋里。
穿过客厅,他跟在江阳后面进了卧室,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电视机摆在布满玩具的桌子上,没有沙发也没有椅子,他们只好坐在床上。
江阳打开了电视机。刚转到动画片,里面就传来打斗的吼叫声。声音吵醒了睡在床上的人,那人立即抛开洁白的毛毯,抬头准备说什么,但马上又卧倒。“哥,把声音放小点,好吗?”妹妹把脸捂在被单里发出嘶哑地请求声。原来她刚发高烧从医院挂水回来,身体异常疲倦。
江阳放低了电视音量,他们继续看着动画片。但很快,陈月无意间察觉到江阳的妹妹不停地轻微地晃动身体,可见声音还是影响着她睡不着。他把嘴挨到江阳耳边,小声说:“江阳,我们去公园玩吧。”
电视机关上了。很快,江阳的妹妹便进入了梦乡。
直到快中午12点半,江阳跟陈月才回家吃饭。进门时,江阳突然对陈月说:“下午我有点事,你自己玩吧。”陈月本想问问他是什么事,可还是应着嗯了一声。
餐桌上,江阳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一旦决定,马上实施。下午两点,江阳来回在房间里走动,读着手里的书,他很不耐烦,里面的字眼密密麻麻,从头翻到尾。“我的天,这能看完吗?”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咚...咚....”妹妹敲了敲门走进来,江阳马上把书放在桌上。妹妹睡眼朦胧,模模糊糊小声地问:“哥,上午是陈月来我家玩的吧?”
“嗯,你的病怎么样啦,看你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妹妹轻轻哦一声,“好多了。”接着转身又睡去。
妹妹走后,江阳再次拿起那本书翻阅起来。看够之后,便合上书插进裤带里掩着,披上大褂。
他来到顾灵家门口,心砰砰跳个不停,朝路旁注意一番,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两个老人一起路过这里。江阳等他们走远了,便来到门前,刚要敲门,他想:等等,这样冒然来她家送书,会不会不妥。如果是顾灵来开门倒还好,但不确定她爸妈在家啊。他放下手,低头呆望着脚下石板上的凹印,停泄了一分钟,抬起头又端起手准备去敲门,可他仍然感到放心不下:会不会明天去学校送给她比较好呢,要是我就这样送给她,引起她爸妈误会,生起气来可怎么办?不行!他转身要回去,没出半步又轻轻弹着双腿回来。他又低头看原先石板下的那条凹印,过了一会,他想到个好办法。在勇气与想到办法的驱使下,他敲了敲眼前的铁门。很快,门慢慢由中间向两边打开。江阳有些失落,眼前是一位大约40多岁的妇女,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着膨胀的大外套,里面还夹着背心,看上去挺寒酸,但也是个正经母亲。
“你是...”
“你好,这里是顾灵家吗?”江阳大胆地问。
“嗯,找顾灵?”母亲好奇的反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我是她班长。”江阳自信地回答,并拿起手上的书递到母亲面前,说“这书借给她看。”
母亲接过书,总算明白这位陌生孩子的用意,对孩子印象一下好起来,便后退几步扬扬手,说“我这就叫她,进来坐坐吗?”
“不用不用,”江阳连忙挥手说,“我这就得回家,你帮我转达给顾灵就好啦。”说完江阳微笑着离开。
母亲急忙走出来客气地朝男孩的背影喊:“那真麻烦你跑一趟了。”说完进屋关上了门,“顾灵,你同学来了。”“谁啊?”里屋传来顾灵的声音。
“你瞧。”母亲已经来到顾灵房间,把书放在她的书桌上。
“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顾灵激动地抱起这本书,收拾好手下摆放的课本,她想马上欣赏这作名著。书面是一个带着红五星军辉帽的中年男子,表情刚毅,露着半个身子衬托在雪地上。
她翻开第一页,问母亲:“妈,你买的吗?”“不,是你班长刚来借你看的,他还蛮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外不进来。”母亲说着笑了笑。
顾灵马上抱怨起来:“妈。”她有些不悦地看向母亲,“都怪你,早就叫你买给我看,你就是不买,还要别人借来,这么厚,我看到什么时候呀?”
母亲不慌不忙来到顾灵身边,安慰她说“没事的,你班长又没说什么时候还,你看完再还他就是,不着急不着急。
“知道啦。”
“乖。”母亲弯下腰,捡起落在女儿桌脚边的一团纸片,便走出房间。
书确实送到位。情份却让给了班长。他在回家路上不时后悔自己想出的蠢方法。不过刚刚确实很紧张,为了安全起见,应和着还不错。事已至此。他回了家,靠在自己书桌椅上,双手背在后脑瓜上,盯着天花板想心事。“唉。”十分钟后,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拿起桌上作业本写起来。双休日作业还一字未动,里面的题目更是让他直抓头皮。他走去客厅看了看时间,又回到自己房间,抱着双休日需要完成的所有作业本、练习册走出来,准备去陈月家,好加快作业效率。
这时候,妹妹正独自坐在饭桌上吃饭,看见哥哥这一举动,喊住他问:“干吗去?”
江阳看见妹妹精神好转,来到她身旁,高兴地关心道:“亲爱的妹妹,你还是多吃点饭菜养养神,不要替哥哥操心。”
可她却知道,哥准是去抄作业,撅起嘴角说:“少来了,要是哪天心情不好,告诉爸爸。”
“哦!妹最好了,怎会这么残忍对我呢。”江阳笑嘻嘻地说,走到妹妹身后,将作业本夹在腰间,用手轻轻拂了拂妹妹翘起的马尾辫。
妹妹又默默低下头继续吃饭,江阳这才大步大步串门来到陈月家。他朝陈月院子望了一眼,便直接开门走进去。陈月正待在房间里无聊地画画,手里握着细短的铅笔,笔头园粗,在图画纸上画着自己想象出来的老虎,几个怪异的形状拼合而成,画面粗糙,丑到极点。就在他拿起橡皮擦试图修改一下四肢时,他听到大门处传来铛铛铛地撞击声,便立刻明白:肯定是江阳。他丢下铅笔跑了出去。
江阳抱着一堆书本进屋,叹声说:“陈月,把作业拿来借我抄下吧,不然就要完蛋了。”
陈月回到房间,带来已经写完的全部作业。他们坐在客厅大桌上。室内很大,可家具、陈设少的有点可怜,四个长凳围着一张大桌,墙角放着用木板钉起来的鞋架,客厅最里面的墙边还放着古老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上方挂着好大一张《沁园春·雪》的诗词壁画。“再来——化学。”江阳找来新的样本,迅速地抄写着。陈月跪坐在长凳上,双臂支托在大桌上,习惯性看着他,乐呵呵跟他说些常玩话。快到傍晚5点,江阳清楚这时候是陈月爸爸回来的时间段,便收拾好作业本。“数学借我回家抄,明天还你。”“嗯,好。”陈月爽快地点点头。
晚上。顾灵忙完洗漱,坐回书桌上,打开了台灯。她继续读着敞开的书,看完第一章后,章节后的空白处写上自己的感想,便合上书。已经是快9点的睡觉时间。她站起身打着呵欠走来院子里,呼吸着晚风吹来的空气,把双臂展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不过由于她只穿着露肩式的吊带睡衣,脚下又只拖着毛鞋,很快全身感到一阵凉意。她赶紧回到房间,整理好书包,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