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温和的在宣纸上画出曾经又是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荡漾在在秋千架上的身影,她说,若是将来有孩子必定是男孩来的好,像他一般,是个英雄。
笔落,他终是没有等到女孩回来过。
黄泉的路上,他等了一年又一年。郁郁寡欢,忧思成疾,最终导致英年早逝的他等了大半辈子,后来忍不住使了手段,将她提前拉到了黄泉来。三生石上,她终是负了当初的誓言,牵了别鬼的手,就此,别过。狐狸男犯了阴间法律,心甘情愿的到了地狱的第三层试炼。
世隔经年,世事无常。当初那个眉目温和的少年一番磨砺出来后变成了一条老狐狸。
其实打心里,阿九是非常同情狐狸男的。
之后的几天里,阿九很后悔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狐狸男恭敬的道了一声,请。然后阿九踏进阴气浓厚院子里僵硬着脖子,听到耳边传来上锁的声音。前面的两个仆从若无其事的带着她,一直往院子里的深处里走去。
第一天,阿九住在那个院子里,一到半夜就有个女鬼狂笑不止,声音之大,阿九醒来自己模仿一下面目扭曲了,但是自己脸上肌肉的抽动却是非常的真实。笑完了之后,又觉得有鬼在哭,哭的呕哑嘲哳难为听,却出其意料的有节奏感。于是,阿九一夜没睡。
其实这也没什么,阿九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第二天,阿九睡得不安稳,时刻感觉仿佛有人在耳边呼吸一般,睁开眼睛,仿佛不远处听见女鬼半夜在锯木头的声音,只是仔细一听锯的好像并不是木头,而像是肢体分离,血肉横飞的场景。阿九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水飘在脸上的触觉。于是阿九更努力的把自己的身子往角落里缩。
早上阿九起来一看,屋子满片狼藉,连阿九自己盖着锦被都被撕成碎片。进来侍奉阿九的婢女都是一脸奇怪恐惧的看着阿九。阿九比他们还惶恐,因为自己身上的肌肉酸痛,梦里头也有自己的身影。
阿九心塞,佯装淡定将目光轻飘飘的扫着她们。
第三天,倒是没有声音,阿九神经质的感觉到屋里有一道黑蹿来蹿去,月中天,阿九便梦到了阴间里的画本,那些可怕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也是蹿腾个不停,一下子上刀山,一下子陷火海。然后阿九被折磨的化成了尘埃,在阴间飘得满地都是。
最后几天啊,就梦见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变成了一个傻子,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一边呆呆的眼神流着口水,然后傻傻的笑了一整天,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然后阿九自己的口水便流了满屋。
最后,阿九脸上淡定的神情装不下去,死活都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然而守卫森严,并没有成功。
幼稚,真的是幼稚至极的手段。
狐狸男再次推门进屋,看见阿九的时候,一脸懵逼的看着阿九自说自话讲着听不懂的语言,见她拿着树权比着他,“梆梆、椰梆”的吆喝。“何方妖孽,本道士定要将你捉拿。”
狐狸男不动声色的将怜悯的目光还给了阿九。次日狐狸男便寻思找姬存希求情,然而那鬼并不在。
迎叶含泪接回阿九的时候,便见得阿九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垂着脑袋自己抽打自己。
三人风风火火的离开,回去换了衣服,屋里便传来了哭声。
到了院子里,三人分开去办各自的事情,仿佛生活依旧继续。
但是院子里的小鬼却不动声色的将阿九看的越来越紧了,生怕阿九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院子里的名医随时随地等候着。
然而,阿九回院子的表现是沉默,安静的很。
每日阿九动不动便呆在院子得一棵歪了脖子都梅树下,斜斜着脑袋面无表情的仰望着天空。
若不是在沉默中灭亡,便是在沉默中爆发。
然而这一场风雨在众鬼提心吊胆中依旧没有迎来。
之后的那几夜,阿九每当要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如影随形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抬头看过去,仿佛无数次碾过脑海的,常常被烛火下似梦非真漫天的梅花瓣的艳色所灼伤。
梦里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茶楼上,跨蓝色的袍服,一只手臂漫不经心支在窗台上,落下半袭袖子荡漾在窗沿,透出里层的白衣。微微细紧的绸衣勾勒出结实的宽肩和手臂曲线,修长的手指抬起触了阳光,带着淡淡的昏黄的光晕。
青花瓷器的声音零零作响,寒寒热气从萎口升腾,与晨光交融,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在雾气皑皑中显出几分柔和。
那人垂眼看着阿九,眼梢似是含笑,然后又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水,逐渐模糊消失。
梦醒后,阿九赤着脚跑出院子里去。温柔的风迎着的满树梅花,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了满院子,漫天的红色毫无征兆的落满阿九的眼前。
院子外阳光洒了满地,徒留的阿九莫名的倚在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梅花树下让无声花瓣划过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