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袁本再次见到苏唐是在半年后,圣诞节刚过去不久,积雪渐融,雪水混合着泥土满目是肮脏的灰色。彼时他正负担着五本厚重的参考书,脑袋里徘徊不去年末令人痛苦的总结,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苏唐堪称突兀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袁本堪堪来得及没用厚重的靴子踩伤对方的脚,他退了一步,困惑的看着她,一时没能想起来她的身份。
“袁本。”苏唐露出个哀伤的笑容,“我想和你谈谈。”
哦。袁本恍然大悟,突然出现,一脸哀伤的要求和他谈谈,一切仿佛是悲剧重现,这位娇小的女士只能是许窦逍的堂姐。当下袁本除了夺路而逃没有其他想法,可惜社会道德要求他站在原地,带着强挤出来的微笑点了点头。
“咖啡?”
袁本从来不喜欢咖啡,喜欢咖啡的是许窦逍,鉴于每次闻到咖啡味都会令他想起前男友,在咖啡厅和前男友的表姐“谈谈”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不过总比站在冰天雪地里强。
“我去了博物馆,你的同事告诉我周四你一般在图书馆准备论文。”苏唐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那,那挺好。”
袁本皱了皱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许窦逍的家庭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态度,苏唐的出现,不会只是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
许窦逍出事了,而且是大事。脑中扑一闪念,心就疼了起来,连带着表情也有了扭曲。
“小逍出事了。”苏唐顿了顿,眼泪扑簌簌的滴到咖啡里,“他这半年过得很不好,抽烟酗酒玩命的工作,谁劝也不听……昨天晕倒在公寓里,要不是,要不有人去看,我知道不该来找你,可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能劝他了,我是瞒着他爸妈过来,他们……”
袁本没说话,靠在卡座里听苏唐断断续续的描述许窦逍半年来的荒唐作息,他不成样子的健康状况,执迷不悟的离群索居,只觉得如梦似幻。
“我知道了。”他几乎可以算是冷淡地从包里拿出面纸,递给苏唐,“我看看吧。”
袁本起身付了钱,口袋里塞着苏唐给他的医院地址病房号,脑子里塞着许窦逍,还有苏唐的欲言又止。
“姑妈她,姑妈她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当然了,袁本见过许窦逍的母亲,果断亦固执,为了儿子的“正常“可以以死相拼,他想起半年前的那一场战争,心里抽痛,彼时他的抽身而去只想让许窦逍的生活回到正轨,可他忘了,他和许窦逍在一起的七年在彼此的生命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在许窦逍的生活里,和他在一起才是正轨,他的离开不是宽容的放手而是懦弱的逃避。
袁本去医院前给苏唐打了电话,确定许窦逍的父母当天已经从医院离开,他在医院旁的超市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的货架之前,逼着自己挑一个探病礼物。然后他又在许窦逍的病房门口傻站着,透过窗户,他看见床头坐着个穿着宽松的衣服的娇小姑娘,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黑眼圈衬得她含泪的眼睛大的吓人,她正在帮许窦逍擦手,一边擦一边说着什么,明明哀切又强撑着笑。
袁本不认识她,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看着她轻柔的把许窦逍的手放进被子里,把被角压好,端起水盆往门口走,袁本想躲开,又觉得自己简直可笑,犹豫之间门开了。
姑娘显然也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嘴唇,把碎头发拨到耳后,询问的看他:“您是?“
“我是来看许窦逍的。“袁本防御性的把果篮举了起来,为了证明什么的晃了晃,”我听说他病了,呃,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呃,袁本。“
“他姐姐告诉你的吧。“她笑了笑,伸出手来,”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宁钧,许窦逍的女朋友。“
哦。袁本眨了眨眼。哦。
他也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了握,她看起来可真小巧,才不过到自己的肩膀,柔软但又坚韧,看起来就是那种什么也难不住她的类型。很适合许窦逍。
袁本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