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普通家仆光明正大行走在洛家的宅院,这些人明显神色更加鬼祟,小心翼翼,仿佛为了不发出更大的响声。
南陌想到刚才的猜想,将怀疑的目光放在正要演绎着情深款款的肖亦辰身上。
幸好,洛汀这时候自觉不妥,虽心中也想与她的肖郎多待一会儿,可毕竟得顾忌女子的闺誉,就向肖亦辰告别。
岂料,平日善解人意的肖亦辰此刻却不依她,“那些才子们都别惊阁里想诗作,我来此陪你,你却恨不能即刻远离我,这是为何?”
洛汀垂眸,她张了张口,无从解释。总不能实话实说,怕被人瞧见。
肖郎是何等抱负,如果她说了真话,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看不起他的身份,怀疑他的志向。才会如此不愿将他们的情意昭告众人。
南陌只看了一眼犹疑不定的洛汀,就叹了口气,“这个傻姑娘唉。”
那些家丁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就算他们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儿,只要两个人往这儿一站,此后还不知会传出些什么话来。
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和这个肖亦辰有没有关系,毕竟,这种私会的事儿传出去,洛奎多半会顾忌女儿家的名声,为洛汀遮丑,也会将其许配给肖亦辰,这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在别惊阁里拼死拼活就能白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何乐而不为?
南陌拾了个石子递给沈易笙,示意他去做这提醒警示洛汀的好人。
沈易笙接了石子,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直砸肖亦辰的脑门,还不忘高喝一声,“吃小爷一记。”
南陌对他高调的姿态极其无语,快速拉了人就跑。
洛汀与肖亦辰俱是大惊,这儿怎么会有人?
洛汀心中恐惧,那方才的情景是不是都被别人瞧了去?万一传到父亲口中……
她将随身携带的香帕塞给肖亦辰,示意他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便急急跑开。
肖亦辰阻止不了下定决心的洛汀,看着跑掉的倩影,又往假山后瞧了瞧,神色抑郁。
敢坏他好事?
那一群家丁走来,为首的四下看看,面有异色,与肖亦辰交换了眼神,又匆匆带着人走了。
晚间,所有作完诗题的人,都被洛家主设宴相邀,如此一个笼络文人的机会,洛奎怎能不珍惜?
更有人席间就开始惦记洛奎爱女的风采,推杯换盏,言语试探洛家主的意思。
而这厢,别惊阁里,几位江南的大儒,却连饭都不肯吃,这兰芝会对于洛奎,是拢聚人才的幌子,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欣赏才子们佳作的大好机会。
忙至星夜,最后这些大儒们定下了前十甲。
其中一首《别惊鸿》是为一个叫作南墨的后起之秀所作。
这位公子描摹美人图,别具特色,“脂容微摇浓浅薄,暮色贪看星堪移,重梳翎羽轻枝倚,余容将盛夜将离。”
“妙啊,全诗无一描摹美人具体形态,只谈鸟梳羽,花盛容,着墨于星移夜离之景。”
前阁老陈江不由大乐。
他们这些儒人,本不满洛奎的做法,将自家女儿作为兰芝会的噱头,第一场比试还以此为题。那将那些以家国为重,夙兴夜寐的学子们置以何地?
没想到,他们私以为庸俗之极的题头,却能抛砖引玉,得来此等佳作?
“试想,能一夜沉浸在如此雅致之事,这赏花的美人是拥有何等高雅的意趣?”
众人附和,“能作出这等诗作的人也必定志趣高雅。”
南陌后来得知自己获选头甲的理由为此,不由为之震惊。
抱着被冻感冒的风险,大半夜不睡觉看了一晚上的花,在这些人眼里便是高雅。那这高雅,南陌宁可让给别人。
好吃好喝,就是她的高雅。
第二场比试,是在别惊阁的二楼,于次日举行。
比乐理,不拘于形式,只要足以打动人便是。
别惊阁的二楼早已连夜布置,周遭以绿植,加以琼花点缀,隔开场内外。
本来,那些大儒们是准备比一场时事论策,可后来仔细讨论才觉不妥。毕竟大晟王朝,上有天子昭昭,下有肱骨之臣,他们这些人来论政事,立容易引起杀身之祸。
此为越俎代庖,若有不轨者将此间上报,恐怕今日的兰芝会,就会是明日的奈何桥。
故而,只论风月,也算全了历届兰芝会的雅趣。
一些人恨不能扭断脖子关注,与此同时,洛家“聚宝堂”内却是争执不断。
聚宝堂是早些年的牌子,洛家以此名号起家,是以后来,洛奎将此作为他所在居所的名号。
洛奎恨铁不成钢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儿,印堂隐隐发黑,已是怒极。
“我是洛汀,我是您的女儿,您说爱我,却连我的幸福也要夺去?”一丝丝水汽溢出眼眶,洛汀红着眼睛看向一派威严的洛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