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莱将歇这两日,新人弟子们终于开启了为时一月的试炼。正如英秀真人所言,他们这行人晨起听教读书,午后练剑,日出便起,日落将歇。孟惊鸾出身山间,自幼身子骨强壮,倒也不觉难捱。而这些也是她原先的年家寨中,从不会想到的。
某日。
“惊鸾,十九,迟了时辰了快起来啊啊啊啊咱们完了!!!”
萧澈一声惊呼在耳畔炸响时,孟惊鸾蓦然清醒了三分,翻身坐了起来,对面的端木十九已然在整理衣裳,神色慌乱无措,“怎么办,两位姊姊,我们定是要迟了!”
一行三人个个手忙脚乱,孟惊鸾还挽着头发,萧澈已携了两把剑夺门而出,一面拉着端木十九,“我说你们两个啊,晚上一个练剑,一个背书,折腾大半宿!倒衬得我闲人似的…快走快走!”
孟惊鸾和端木十九的目光交错了一瞬间,两个人竟带了些心照不宣的神色来。
萧澈诚然够义气,心直快语,为人磊落。可是她的家室不容她明白,两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要如何竭尽全力才能留在蓬莱。
山间初晓,空中混着薄露和树林酝酿的草木气息,蜿蜒曲折的山路间,三个少女急匆匆穿过丛林。好容易赶到院中书堂时,众新人早到齐了,分列两排,端坐在蒲团上听英秀真人讲学。
“昨日说到,《度人经》有云: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三界何解?分为……”
孟惊鸾三个做贼一般并着排,蹑手蹑脚地溜着墙边,穿过长廊,坐到了最后面萧澈抚着胸口,“吓死姑奶奶了...”
然而三个人一路狂奔下来,气息还没喘匀,只听得前方一清晰女声传来,“萧澈,你们也未免太目无法纪了,姗姗来迟也不告罪?”
此言一出,众弟子纷纷向着孟惊鸾等人看来,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台上的真人一滞,观视四周,微皱眉头,“是谁来迟了,站出来。”
众人的细碎言语逐渐平息,孟惊鸾心中忐忑难定,只见旁侧的萧澈一咬牙,噌地站了起来,高喝道,“我!”
这般毫不避讳,倒是让在场的新人吃了一惊,有好些个弟子转过头看着她,而萧澈目不斜视,只是扬起下颚,直直看向那真人。
“敢问英秀真人,当如何罚?”
那英秀真人只怕也没想到会有这等不惧责罚的弟子,惊诧之余,仍肃容道,“罚二十手板,心经抄录!”
“好,我有错在先,领了罚就是!”萧澈毫不含糊,痛快道,“弟子是即刻便去么?”
“萧澈……”孟惊鸾低低唤了一句,想要跟着站起身来,却又十分纠错。
“哟,萧姑娘侠义衷肠,我也是佩服。”岳阑珊仍旧端坐在位,头也不回,却好似洞悉了情况一般冷笑道,“孟惊鸾,端木十九,你二位可真是坐的脸不红、心不跳呢!”
端木十九如同受惊的小兔一般站起身,紧张地瑟缩了一下。孟惊鸾脸色一红,亦站了起来,“英秀真人,是弟子三人有错在先,自当处罚,还请您看在我们并非有心之失的份上...不要动气...”
“孟惊鸾,你自幼受的家训可曾告诉过你,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凭什么大家守规,偏为你破例?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啊?”岳阑珊毫不客气,针锋以对。
孟惊鸾怔了一怔,方道,“岳姑娘此言甚是,只是这是非功过,似乎该由英秀真人发落,而非你示下。”
岳阑珊遭将一军,才知自己鲁莽,将话说急了,她觑一眼英秀真人不大好的脸色,不好再多说甚么,只从鼻中冷哼,“果然是个山野村姑!哼!”
“姓岳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萧澈听闻这等侮辱言语,不由大怒,四下一瞟,顺手抄起面前案桌上的青花砚台砸了过去,“我看你才是口无遮拦,该打!”
岳阑珊究竟功底在身,堪堪侧身一躲,那砚台擦着身子而过,啪嗒一声落地,登时四分五裂。然而四溢的墨水还是有几滴飞溅在她白净面庞上,她心中正记着上次的仇,此刻更是盛怒,径自拔剑出鞘,“萧澈!”
“你姑奶奶在这儿呢!”
孟惊鸾一惊,忙叫,“澈,休闹大了!”一面上赶着要拦,却被端木十九拉住,眼见岳阑珊气势汹汹,猛地拔剑冲了上去。抬腿踹翻了一个凳子,“都给我闪开!”
一群新人弟子哗然,生怕惹祸上身地躲到一侧,萧澈岂是好相与之辈?她手中并无佩剑,抄起一摞书扔了过去,跟着身至刀至,袖中变出一把短刀来,“谁怕谁啊!”
那一摞书打翻了砚台,众人齐齐惊呼,孟惊鸾忙冲上去拦萧澈,端木十九在后面只是苦拦不住,眼见两个人在学堂大闹起来,刀光剑影,那真人气的直甩拂尘,“放肆!放肆!”又哪里阻拦得住?
叫好起哄的、混乱之中打太平拳的、装模作势拦着的厮打在一处,所过之地一片狼藉,书卷满天乱飞,墨汁四溅,整个学堂倾时大乱。
就在局面乱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不想老老实实待着,就给老子滚出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