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乐被这软中带硬的一番话说得打也不是、和也不是,一张黝黑面庞登下有些难堪,冷声道,“你可知道我上面的是谁?”
“那你上面的可知我是谁?”
鲍乐果然肃容,“……你是何人?”
花间政大笑。
“我是你祖宗亲大爷!”
话不投机半句多,其余魔族蜂拥而上。
孟惊鸾眼见十余个魔族将花间政围了个严实,心里跟着又是一紧,然而她此刻负伤累累,冲上去恐怕也帮不得忙,遥遥只听见花间政一声断喝,“傻丫头、还不去救人!”这才如梦初醒,弯腰拾了匕首,飞快奔向萧澈等人,逐一解开。
宁薰儿体力不支,已然晕了过去,端木十九被解下的一瞬间也倒在了地上,耳畔刀光剑影声交织不绝,孟惊鸾听到自己的语速飞快,“萧澈你扶着薰儿,岳阑珊背上十九,我去看看林弈和江笑城那边,事不宜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我们快走!”
“惊鸾...那是个什么人?”萧澈背起了宁薰儿,满面犹疑之色,“你认识么?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孟惊鸾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唉,解释不通,算是认得!我这儿还有江笑城一纸冲霄雷破符,一会子你们伏低身子从旁侧绕行到门前,记住不要惊动那些凶尸,我帮着林弈和江笑城出去,我们得快!”
她左右一扫,江笑城相对于倒在血泊昏迷不醒的林弈,伤势似乎轻一些,已经能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石壁爬起来,略一思忖,孟惊鸾径自奔向了角落一隅的少年。此时此刻的林弈虽双目紧闭,然而五指仍死死攥着长剑,骨节都泛起森然的白,孟惊鸾鼻翼一酸,只得飞快地将少年两条胳膊架在肩上,所幸林弈瘦弱高挑,背起来倒也勉力能成。
林弈的身上血腥味沉重地压了下来,孟惊鸾的心已随之沉入谷底。
少年还有几分生还的希望,她不知道。甚至也不敢去想象——一个修行初成前途无量的新人弟子,如果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会是怎个光景?
然而思绪归思绪,她却不敢丝毫放松,情知每一刻都是花间政为他们在生死边缘夺来逃生的时间,紧随着萧澈等人一路穿行过整个石室,中央的打斗声愈来愈烈,似有见上下分晓之势。然而,就在萧澈等人已经靠近石门的档口,没有烛火照明的黑暗一隅忽然飞出一道身影,伴随着尖利狞笑,“既然已不成事,不如大家一起死!”
孟惊鸾诧异一瞬,双目陡然瞪大。
孙善天!
彼时的男人因为失血过多,面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青灰色,双目浑浊泛着血丝,周身上下是先才搏斗留下的深浅交织的狰狞伤疮,胸口已经侵染了一大片暗红的血迹,然而——他的五指泛起的星点寒光,狠厉如刀,分明是冲着萧澈的胸口而去!
论以往,萧澈的身手功夫不会差,起码不会躲不开这迎面的一击,可是此时此刻吃了柔骨香,又兼背上背着宁薰儿,却生生怔在了原地,孟惊鸾在不远处,尖声叫道,“花间政——”
有那么一瞬间,痛苦和懊悔在脑海中轰然炸响,为着先才没有直接下狠手杀了这个叛徒,而后是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全部动作,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念头。
萧澈不能有事!
在一片纷乱的刀光剑影中,忽然间飞出一把雪白的折扇,只见一道轮转白影、寒光破空,转瞬即至,带着一股劲风插入了男人的脖颈。
那样地轻松,仿佛这一斩如雪如泥,随即打了一个旋儿,重归格斗正酣的阵中。
孙善天之身已经迫近在三尺之外,被扇面斩断了大半的血肉筋脉,也成功止住了他的脚步,只是一瞬间,大股暗色的血流迸溅而出,飞上石壁穹顶,有些许还迸射在萧澈白净的面上。
孟惊鸾顿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孙善天追杀之势停下,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此时此刻那颗头颅已经摇摇欲坠,只剩下几根筋脉在勉力支撑,而他瞪大的眼仁儿泛着森白,显得分外可怖,他似乎想说话,但是喉咙中只能发出干涩的“喀喀”声。
“我不想死...凭什么——”
最后半句话落地,他的口中也慢慢涌出浊血来,额头上那个古怪的暗色符文却陡然红光一现,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也仅仅只是瞬间便暗淡了下去,然后这一具身体,便轰然落地了。
双目圆瞪,是个死不瞑目的光景。
萧澈脸上已经吓得褪尽血色,颤抖着抹掉浊血,孟惊鸾闷闷咽了一口唾沫,也是在强压着心底的恐惧,低声道,“我们快走,出去了,一切便都好了!”
“想跑?”然而,他们究竟是一行人,再怎么小心翼翼贴着石墙走,也无法完全遁匿身形,何况孙善天方才的一出,孟惊鸾那一喊,早教鲍乐察觉,“没那么容易!”